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陈东正盯着桌面上那份未发送的文档。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他点开加密通讯软件,看到一条新消息来自“S”号通道。
他没立刻点开语音。
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才按下播放键。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来:“沙书记让你注意安全,手段要稳,路要走得正。”
声音很短,没有多余的话。陈东听完,把手机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抽屉半开的缝隙上。里面那支录音笔还在原处,外壳有些磨损,是他从公安部带过来的老物件。
五分钟后,第二条语音来了。
这次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语速更慢,语气更清晰:“沙书记知道你在做什么,也明白你面临的压力。但他希望你记住,反腐不是逞一时之快,每一步都要留得住证据,站得住脚。”
陈东听完,没有马上回应。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一条缝。楼下街道空着,路灯照着一辆停了很久的黑色轿车。那是今天下午就停在那里的车,司机换了两班人,但车一直没动过。
他松开手,叶片合拢。
回到座位后,他打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一句话:真正的支持,不在于替你挡刀,而在于让你知道,刀光背后还有光。
写完这句,他合上本子,打开电脑。
系统界面在他意识中浮现,玉简形状的面板安静地悬浮着。他扫了一眼积分余额——三百二十七万。这笔钱是从赵德汉案开始,一笔一笔积攒下来的。他没打算现在用。
他手动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公开可查版本”。然后把近期所有调查日志、监控记录、资金流向图全部复制进去。每一份都标注了来源和时间戳。
做完这些,他关掉系统界面。
不再依赖兑换的情报,也不再只靠暗线操作。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摆在明面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陈东走进会议室时,值班秘书递来一份纸质通知。上面写着省委书记办公室将于本周召开一次政法工作专题会,要求省公安厅提交近期重点案件进展情况。
他接过纸,看了一眼签名栏。
沙瑞金的名字盖着红章。
他什么也没说,把通知折好放进口袋。
中午吃饭时,王振国打来电话:“华策传媒那边又有动静,新注册了三个账号,正在往几个地方论坛推‘内部交易’的帖子,内容比上次更具体。”
“截图发我。”陈东说,“别删帖,也别反向追踪。”
“你不打算管?”
“管,但不是现在。”他说,“让他们继续发。”
挂了电话,他站在食堂门口喝了口热水。外面风大,吹得塑料棚哗哗响。几个年轻干警端着饭盒从旁边经过,低声议论网上那些新闻。
有人说:“这回是不是真出事了?”
另一个说:“不可能,陈厅做事一向稳妥。”
陈东没回头,也没接话。他喝完水,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转身回了办公楼。
下午三点,他正在翻一份经侦局送来的材料,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S”号通道。
这次是一条文字消息:“沙书记说,他会关注后续进展。”
没有多余解释,也没有承诺什么。
但陈东明白意思。
这不是一句客套话。这是在告诉他,上面有人在看,有人在等结果,也在护过程。
他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四点十七分。
他拿起笔,在台历上画了个圈,圈住明天的日期。然后翻开下一页,在空白处写下一个词:合规。
这两个字,他以前不太在意。查案要紧,抓住证据就行。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靠着系统给的信息走偏门。
他必须让每一个动作都有据可依。
晚上七点,办公室灯还亮着。他把整理好的“公开可查版本”拷进三个U盘,一份存入档案室保险柜,一份交给机要员备份,最后一份锁进自己办公桌最底层抽屉。
做完这些,他拨通了技术组的电话:“帮我调取前天晚上西门岗亭的人脸识别原始数据,我要高清帧截图。”
“你要对那个人采取行动?”
“不。”他说,“我要把他留在记录里。”
对方顿了顿:“明白。”
电话挂断后,他站起身,把那支录音笔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桌面正中间。位置很显眼,任何人进来都能看见。
这是个信号。
以后所有的谈话、指令、决策,他都会留下痕迹。
十点二十三分,他准备离开办公室。刚走到门口,手机再次震动。
还是“S”号通道。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沙书记提醒你,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守住程序底线。他相信你能走到底。”
陈东看着屏幕,很久没有动。
然后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最后检查了一遍文件归档情况。
确认无误后,他关掉主机。
灯光熄灭前,他的手停在开关上。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远处一栋高楼的电子屏正在滚动播放天气预报。
他走出门,走廊灯自动亮起。
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一层层往下。
当他走到一楼大厅时,值班警卫抬起头,敬了个礼。
陈东点头回应。
他推开玻璃门走出去,冷风扑面而来。
街对面,那个卖早点的摊位已经收了摊,只剩下一盏孤零零的路灯照着空地。
他站在台阶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四十六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迈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