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如同一块巨大的生铁,死死压在青禾县城的上空。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水汽混合的腥味,一场酝酿已久的风雨,正在天地间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尖锐的警笛声,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广场上这片压抑的宁静。
数辆执法车辆闪烁着红蓝交替的警灯,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风驰电掣般驶来。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广场边缘停下,冰冷的车身组成一道半圆形的包围圈,将近百名青禾村村民与十余家媒体记者,尽数圈禁在内。
气氛,瞬间凝固如铁。
“小玖!他们要清场!”桃婶一把抓住沈玖的胳膊,常年劳作的手掌因紧张而用力,指节泛白。她声音里的颤抖,代表了身后那片沉默“青苗”共同的心跳。
媒体的闪光灯在这一刻不再是零星地闪烁,而是化作了一片密不透风的白色暴雨,疯狂地吞噬着眼前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快门声此起彼伏,如同战场上密集的鼓点,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一名肩上扛着徽章、面容严肃的中年领导从车上走下,身后跟着一队制服笔挺的执法人员。
他手持扩音器,步伐沉稳地走上前,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台阶上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上:“我是县综合执法办的负责人,王建国。”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放大,带着一种冰冷的官方腔调,“你们现在的行为,属于未经报备批准的非法集会!严重扰乱了公共秩序!我要求你们,立刻解散!否则,我们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强制措施?” 沈玖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却仿佛有千钧之力,让对面王建国身后的执法队伍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手机,屏幕正亮着,一个鲜红的 “直播中” 图标下,观看人数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各位网友,大家早上好。”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透过手机麦克风,传向了网络世界的千家万户,“我现在位于青禾县政府门前的广场上。我的身后,是青禾村一百零三名实名签字、按下红手印的村民代表。今天,我们不为集会,不为闹事,我们只为一件事 —— 实名举报!”
“我们要举报的,是一起横跨百年、几近轮回的土地侵吞阴谋!”
话音落,满场哗然!
王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敢如此刚硬,直接将事情捅到了无法遮掩的台面上。
沈玖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纤细的手指在另一块连接着投影仪的平板上轻轻一点。
她身后,县政府宣传栏的巨大白色墙壁,瞬间变成了一块临时的幕布。
一段影像开始播放。
那是幽深、黑暗的古井之底,浑浊的水波中,一个被油布包裹的铁盒静静躺在淤泥里。
紧接着,画面切换,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打开了铁盒,里面是一份用鲜血写就的、字迹已然模糊的百年地契!
“一百年前,我的太姑奶奶,阿香婆,用血写下这份地契,试图保住青禾村的酿酒古井,但她失败了。” 沈玖的声音如同旁白,带着历史的沉重回响。
画面再转,变成了丰禾集团旗下 “禾瑞农业” 那份光鲜亮丽的项目计划书,复杂的资金链图表、政府审批文件被逐一放大:“一百年后,一家名为‘禾瑞农业’的公司,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通过复杂的资本运作,以看似合法的流程,试图再次夺走我们的土地,夺走我们的根。” 沈玖的声音陡然拔高,她伸出手指,在幕布上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请大家看,这条隐秘的资金流向,它的最终受益人,与百年前侵吞我村土地的劣绅,系出同源!历史,正在我们眼前,以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重演!”
现场的记者们彻底疯狂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征地纠纷,这是裹挟着百年恩怨、豪门秘辛的惊天巨闻!
他们手中的相机仿佛变成了武器,要将眼前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化作明天最滚烫的头条。
“这…… 这都是你的臆测!是污蔑!” 王建国显然乱了阵脚,只能色厉内荏地重复着苍白的辩驳。
沈玖冷哼一声,将手中那份陆川寄来的 “报告” 复印件高高举起:“臆测?那请问王主任,丰禾集团的内部评估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青禾村土地不具备不可替代的独特文化遗产价值,建议剥离其文化属性,以实现商业价值最大化’,这又作何解释?!”
就在所有镜头对准那张薄薄的 A4 纸时,异变陡生!
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瞬间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身影,如同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的困兽,从人群外围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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