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已过七日,山间最后一场春雨,带着微凉的寒意,悄然落下又悄然散去。
青禾女坊的曲房内,空气却温热而馥郁。
那是一种混杂着谷物发酵的醇厚、野花的清甜与泥土芬芳的复杂香气,闻之欲醉。
首批 “麦田秋” 的曲块,历经四十九日的精心养护,终于发酵成熟。
曲块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均匀的黄绿色菌丝,如上好的天鹅绒,在从窗棂透进的晨光中,泛着一层朦胧的金辉。
沈玖捻起一小块,凑到鼻尖轻嗅,那股独特的、带着豆香和蜜韵的气息,瞬间贯通肺腑。她知道,成了。
这香气,正是古籍中记载的,顶级清香大曲 “踏雪寻梅” 方有的 “初露之香”。
“成了!” 沈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所有女人的心头漾开一圈圈喜悦的涟漪。
按照系统奖励的《古法封坛仪式完整流程》,秋分之日,阴阳相半,是封藏一年收成的最佳时节。
沈玖计划在那天,为这第一批 “麦田秋” 举行一场盛大的 “女坊封坛礼”。
这不仅是一场仪式,更是一次宣告。
她联合了县文化馆的周馆长,一同向县里递交了一份详尽的申请报告,希望能邀请县里主管农业、文旅、非遗的三方专家,亲临现场,为青禾女坊的古法酿造技艺做一次官方见证。
然而,报告如石沉大海。
一周过去,两周过去,电话打过去,永远是 “正在研究”“领导很忙”。
周馆长几次登门拜访,都被秘书客气地挡了回来。
这天下午,周馆长再次从县里回来,脸色比阴沉的天还要难看。
她把沈玖拉到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小玖,我托人打听了。丰禾集团的程砚舟,上周请了主管审批的刘副局长吃饭。有人说,他们谈的就是我们青禾村这块地。”
沈玖的心猛地一沉。
程砚舟,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头。
她知道,这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开始收紧了。
周馆长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里满是疲惫和无奈:“上头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注意影响’,不要‘过度炒作’一个民间小作坊,要多把精力放在‘有官方认证、有市场规模’的成熟项目上。”
她顿了顿,看着沈玖,眼中满是歉意,“小玖,对不住,我…… 我可能帮不上大忙了。”
“周馆长,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 沈玖握住她微凉的手,“路被堵死了,我们就自己开一条出来。”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了一簇更亮的火焰。
他们想用 “流程” 和 “规则” 困死她们,那她们就跳出这个棋盘,用自己的方式,把声音传出去。
当天夜里,一封匿名传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县政府几个主要领导的办公桌上。
传真只有一页纸,上面是一张略显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丰禾集团的程砚舟正与刘副局长推杯换盏,笑容满面。
而在他们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幅规划图,虽然只是背景,但 “青禾村生态保护红线调整方案” 几个字,却清晰得如同烙印。
这张传真在县里引起了怎样的波澜,沈玖不得而知。
她也没时间去等。
她决定,不等那遥遥无期的官方批复,将 “封坛礼” 改为一场面向全社会的 “开放式品鉴会”,地点,就在那片给予了她们希望的麦田坡上。
“既然他们不来见证,我们就让所有人都来见证!”
这个大胆的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春妮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她摩拳擦掌,兴奋地说道:“玖姐,这事交给我!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她摒弃了传统的大红烫金请柬,而是设计了一种别出心裁的邀请函。
信封是粗粝的牛皮纸,用麻绳系着。打开来,里面没有奢华的卡片,只有一张素雅的宣纸,上面用清秀的毛笔小楷写着品鉴会的时间地点。
最特别的,是随信附赠的两样东西:一小块用油纸包好的、已经风干的 “麦田秋” 曲母,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以及一个印在纸角的二维码。
春妮对着满脸好奇的姐妹们解释:“这叫‘沉浸式体验’!让他们先闻到我们酒的‘根’,再用手机扫这个码,就能听到阿香婆亲口讲述的‘七娘子踩曲夜’的故事。我们要的不是看客,是知音!”
两百份满载着诚意与故事的邀请函,被寄往全国各地的高校学者、独立酿酒师、美食评论家、女性创业者……
甚至还有几个一直关注她们的短视频博主。
回音,如潮水般涌来。
短短几天,一百三十七封确认出席的回函,从四面八方飞回了这座小山村。
品鉴会当天,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麦田坡上,金色的麦浪早已收割,只留下整齐的麦茬,如同大地的根须。
女人们用最质朴的方式装点着会场,长条的木桌上铺着蓝印花布,陶制的碗碟拙朴可爱,一束束从山间采来的野菊花,在秋日的阳光下肆意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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