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晨雾如纱,笼着青禾村的轮廓。
昨夜的惊怒与寒意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寂。
沈玖一夜未眠,但眼中不见丝毫疲惫,反而亮得惊人,像两簇在暗夜里燃烧的火。
她没有去管那个被拆下来的黑盒子,也没有立刻去追查幕后黑手。
她站在那口被月光浸泡了一夜的深井旁,手中握着那台小巧的信号检测仪,一遍遍地扫描着井口周边的每一寸土地。
干扰信号已经消失,如同退潮后无痕的沙滩。
但沈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来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她将检测仪的模式调至 “残留波形解析”,屏幕上,微弱的信号残影被捕捉、放大,最终勾勒出一段独特的频率特征。
这就像一个无形的签名,阴毒而清晰。
“玖儿,这井……” 桃婶端着一盆滚烫的猪食,从猪圈那边走过来,脸上满是忧色。
她身后,几个早起的女人也围了过来,目光都紧紧锁在那口井上,仿佛那不是井,而是她们被戳伤的眼睛。
沈玖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意识沉入系统空间,指尖划过那枚在签到奖励中沉寂许久的【明代匠作布局图?残片】。
这残片她之前研究过,只觉得上面对五口古井的布局标注有些奇特,却看不出所以然。
但此刻,当她的脑海里回响着那段电磁波频率时,再看图纸,一切都豁然开朗。
图纸上,代表村口五口古井的朱砂点,呈北斗七星状排列。
而其中,作为 “斗魁” 的主井之下,赫然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一条蜿蜒向下、延伸至地底深处的虚线。虚线尽头,是两个蝇头小楷 ——“藏音穴”。
原来如此!
沈玖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电流从脊椎蹿上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什么排水的盲沟,这是一个天然的共振腔!
是古代的匠人们,用堪舆和声学的惊人智慧,为这口主井、为整个窖池菌群,打造的一个隔绝外界杂波干扰的 “法拉第笼”!
电磁波的本质也是波,古人不懂电磁,却懂得如何利用地层结构来 “藏音”“滤音”,维持地气最纯粹的震动频率,从而保护那些娇贵而敏感的 “老菌根”。
“桃婶,春妮!” 沈玖猛地抬头,声音清亮而果决,“召集所有人,带上麦秸、黄泥!我们要给老祖宗的井,穿上一层新甲!”
女人们不明所以,但看着沈玖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她们没有丝毫犹豫。
一时间,整个青禾女坊都动了起来。
女人们从田里抱来成捆的麦秸,从塘边挖来黏性最好的黄泥。
她们学着古法,将麦秸斩碎,与黄泥、井水混合,用手、用脚,将它们搅拌成最坚韧的 “麦秸泥”。
沈玖亲自下到半干的井道中,指挥着众人,用麦秸泥将井壁上那些肉眼难辨的细微缝隙,一丝不苟地全部封堵。
那不是简单地涂抹,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
她们的汗水滴入泥中,仿佛将自己的决心与力量,也一并和了进去。
最后,一块厚重的青石板被七八个女人合力抬来,严丝合缝地盖在了井口上。
沈玖又让人在石板上覆上一层厚厚的沃土,撒上菜籽。
不出几日,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普通菜畦。
“玖儿,这是……” 春妮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不解地问。
“这是对外宣称‘保护水源’。” 沈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穿透晨雾,望向村外公路的方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冽的锋芒,“但对内,我们是在‘藏音’。他们想用现代的‘巫蛊’来咒我们,那我们就用老祖宗的智慧,给他们上一课。”
当天中午,春妮连夜剪辑的视频,在 “一日女匠” 社群和各大视频平台同步发布。
视频的标题,只有短短一行字:《我们踩的不是泥,是三百年的路》。
没有激烈的控诉,没有愤怒的叫骂。
镜头从一双布满老茧、却干净有力的脚开始 —— 那是桃婶的脚。
她赤着脚,一步一步,坚定地踏入盛满高粱和曲母的曲池。那一步,仿佛跨越了百年的时光。
画面流转,是老陶布满皱纹的脸,他指着墙上模糊的字迹,用沙哑的声音讲述着自己母亲如何在深夜偷偷用炭笔记下男人不传的夯窑诀窍。
画面再转,是村里最年长的阿香婆,她对着镜头,老泪纵横地哭诉着自己的姐姐玉兰,就因为在经期靠近了窖池,被族里的男人认定 “污了地气”,活活关在地窖里七天七夜,出来后就疯了。
一个个女人的口述,一段段尘封的血泪史,与女人们在曲池里、在灶台前、在酒坊中挥汗如雨的劳作画面,交织在一起。
她们的汗水,她们的笑声,她们的歌声,汇成一股强大的生命洪流。
视频的结尾,镜头缓缓推向那面刻着名字的墙壁,最终定格在最上方那一行模糊却依旧铁骨铮铮的刻字上 ——“壬戌年清明,七娘子共踩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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