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青禾村南坡的雾,却比往常任何一个清晨都要浓重。
那雾不是缥缈的纱,而是近乎凝滞的、乳白色的瘴,将旧曲坊的断壁残垣笼罩其中,仿佛一片被遗忘的孤岛。
沈玖就站在这孤岛的边缘。
她面前,十七名刚刚燃起希望火苗的酿酒学员,围坐成一个不规则的圈。
她们的嘴唇翕动着,喉结上下滚动,眼中是烧灼般的焦灼与惊恐,却发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失语。
一夜之间,所有参与过《引灵段落》修复和传唱的女人,全都成了哑巴。
她们的手在空中徒劳地划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下意识地比画出踩曲、翻料、看花的古老手势。
那是镌刻在血脉里的本能,如今却像被无形枷锁困住的囚徒,做着绝望的挣扎。
“检测结果出来了。”陆川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他快步走来,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将一台平板电脑递到沈玖面前,屏幕上的数据冰冷而刺眼,“井水、空气样本中都检测到了微量的‘**花’花粉。尽管花粉本身毒性不强,但长期吸入可能会影响大脑的神经系统,如触发打喷嚏或咳嗽的神经细胞,进而可能对大脑语言中枢产生作用,诱发记忆模糊和表达抑制。”
沈玖没有去看那串冰冷的数据。
她的目光,落在那片被露水打湿的、泛着黑色的泥土上。
她缓缓俯身蹲下,指尖温柔地掠过湿润的土层,似在触摸大地的律动。
奶奶曾说,酒是活的,它记得每一双手,记得每一首歌,也记得每一滴泪。
土地,亦然。
就在她的指尖触及泥土的一刹那,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签到地点激活:古曲坊地脉节点】
【警告:地脉能量受到未知精神律动干扰,呈紊乱状态】
沈玖瞳孔微敛,却未即刻选择签到。
这突如其来且精准得骇人的攻势,绝非偶然,对方意图,已然昭然。
“不只是花粉!”村医林姨气喘吁吁地从村道上跑来,脸上血色尽褪,“小玖!出大事了!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姨扶着膝盖,大口喘息,声音带着哭腔:“她们都说,梦到了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井边立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灰袍人,递给她们每人一杯酒。那酒喝下,不醉人,却似将整个舌头、嗓子都烧成了焦炭,再难发声!”
人群中,一直沉默的老林叔,那个守了一辈子药柜的老人,闻言浑身剧震,手里的旱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他嘴唇颤抖着,以细若蚊蚋的声音喃喃道:“精神蛊毒……这……这是抗战时期,东洋人用来对付咱们民间口传艺人的‘精神蛊毒’啊!”
老林叔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溢满了恐惧:“他们利用特殊的音波诱导人入梦,再辅以草药,便能在人的潜意识中种下‘禁制’!这是专门用来摧毁那些口口相传、无文字记载的技艺的!这……这是要让‘麦田秋’的魂魄,湮灭于无声之中啊!”
轰!
沈玖的心头,宛如被一道惊雷猛然劈中。
她终于明白了。
归流会,这个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它的目的从来不是**上的消灭。
它要的,是文化的阉割,是记忆的根除!
它要让那些刚刚从尘埃里被唤醒的声音,重新归于死寂!
当晚,夜色如墨。
沈玖没有丝毫犹豫,在系统中下达了指令:
【选择能力:记忆深潜?定向追溯】
【设定坐标:北山废弃水渠源头——精神律动最强辐射点】
刹那间,她眼前的世界骤然化作无数光影碎片,如疾风般飞速倒流、重组。
画面最终凝固。
那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山间石台,周围是断裂的水渠。
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石台中央。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衣,双眼的位置,蒙着一条黑色的布带。她是个盲女。
她的身前,横陈着一架古筝,筝弦……是断的。
然而,她那双苍白修长的手,正以诡异的韵律,在断弦上拨动。
无声,却似有无形音波如涟漪扩散,穿透山石,融入风中,渗入水脉。
她的唇微启,吟唱着一段无词的旋律。
那旋律阴郁压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催眠曲。
正是学员们梦中听到的“引梦调”!
“是她。”沈玖从深潜中退出的瞬间,对陆川说道,声音冷得像冰,“净音使,白芷。”
陆川的效率极高,凭借着音频频谱的逆向追踪和对周边环境的排查,第二天黄昏,便在邻县一处几乎被人遗忘的荒庙里,找到了白芷的踪迹。
那座庙宇破败不堪,神像早已坍塌,只有蛛网和尘埃是这里的主人。
白芷的居所就在偏殿一间简陋的禅房里。
房内空无一物,唯有四壁墙上,挂满了被剪刀剪得支离破碎的乐谱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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