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火光如龙。
祠堂前的火焰,在无数手机屏幕后亿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疯狂地舔舐着那些承载了数百年腐朽与枷锁的竹简族谱。
沈玖高举着手机,冰冷的镜头就是她的战矛,将丰禾集团那张刺眼的工牌,连同那些黑衣人惊慌失措的嘴脸,钉在了名为 “舆论” 的审判柱上。
“现在,请全国人民见证 ——”
“有人,正在阻止一段历史,重见天日!”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穿透时空的威力,顺着冰冷的网络信号,化作惊雷,在九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响!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网络的世界被彻底引爆。
无数个城市的深夜里,无数人从床上坐起,拨出了那个三位数的号码。
一时间,青禾村所属县城的公安局接警电话被打到几乎瘫痪。
“喂,110 吗?我要报警!青禾村!有人在纵火销毁文物证据!”
“直播里!快去看沈玖的直播!丰禾集团的人在现场!”
比网络舆论更快的是现实的雷霆。
夜幕被尖锐的警笛声撕开一道口子,红蓝交错的警灯如利剑,刺破黑暗,将整个祠堂广场照得恍如白昼。
数辆警车与一辆印有 “文化执法” 字样的面包车呼啸而至,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将那几辆黑色皮卡死死堵住。
车门洞开,全副武装的警察与神情严肃的执法人员鱼贯而出。
“警察!全部不许动!放下手里的东西,抱头蹲下!”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
那十几个黑衣人瞬间僵在原地,手中的灭火器 “哐当” 落地,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只是收钱办事的打手,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尤其是在全国直播的镜头下,被警察与执法队当场包围,那种无所遁形的恐惧,让他们瞬间崩溃。
周馆长从执法车上快步走下,她看了一眼火光中那张悲怆绝望的脸,又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沈德昌,最后目光落在沈玖身上,眼神复杂,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坚定。
她走到警戒线前,对着不知何时赶来的几家媒体镜头,声音铿锵有力:“我代表县文化与旅游局在此宣布:青禾村沈氏祖宅及周边区域,即刻起列为临时文化保护单位!任何单位或个人,以任何形式试图破坏、转移、损毁相关历史物证的行为,都将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最高条例,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绝不姑息!”
这番话,是说给丰禾集团听的,也是说给所有觊觎这片土地的人听的。
混乱的现场被迅速控制,黑衣人被悉数带走,那份从他们车里搜出的《收储报告》复印件和专业的纵火工具,成了铁一般的罪证。
警灯闪烁,人群嘈杂。
而在这片喧嚣的中心,沈德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瘫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堆在烈火中逐渐化为灰烬的族谱家规。
那些他曾奉为圭臬、用一生去维护的 “规矩”,此刻正发出 “噼啪” 的哀嚎,扭曲、碎裂,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火光映着他的脸,沟壑纵横的皱纹里,淌下两行滚烫的浊泪。
他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那声音清脆而响亮。
“啪!”
“我对不起你们啊……” 他像是对空无一人的前方哭诉,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对不起玉兰姑婆…… 她十六岁就能独立作坊,酿出的‘一线喉’连县太爷都赞不绝口,可就因为说了句‘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就被我爷爷亲手关进了后山……”
“我对不起云娘姑奶奶…… 她改良了窖泥,让沈家的酒多了一分独一无二的‘土香味’,可就因为被外村的货郎多看了两眼,就被我爹…… 被我爹逼着在贞节井前立了毒誓,终生不得再踏入酒坊半步啊……”
他一声声地哭喊,一声声地忏悔,将那些被尘封在族谱背面,连名字都几乎被磨灭的女性先辈的故事,血淋淋地剖开在所有人面前。
“我爹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能管事,会让家道中落…… 可他忘了,他忘了!沈家最难的时候,是玉兰姑婆卖了嫁妆换来粮食,是云娘姑奶奶带着村里的女人挖野菜、采草药,才让整个村子没饿死人啊!她们才是撑起这个家的人!是我…… 是我瞎了眼,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啊!”
老人捶胸顿足,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
周围的村民,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着这个偏执了一辈子的族长此刻的模样,许多人也跟着红了眼眶,默默地抹着眼泪。
这场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竹简,更是压在青禾村所有人心里几百年的那座无形大山。
沈玖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她知道,这场迟来的忏悔,是沈德昌必须独自完成的救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