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光未亮,墨色的穹顶之下,唯有冰冷的雨丝仍在缱绻
青禾村的村口,泥泞的土路被几束惨白的车灯撕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与焦躁。
这是丰禾集团与郑女士定下的最后期限,推土机的轰鸣,本该在此刻如丧钟般响起。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支由老李带领的本地拆迁队,却迟迟未见踪影。
郑女士坐在车里,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狰狞。
她拨通了老李的电话,声音尖利得似要穿透听筒:“老李!你人呢?想造反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呼呼的风声。
良久,老李那沙哑得好似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决绝:“郑总,这活儿……我们不干了。”
“你说什么?!”郑女士几乎要捏碎手机,“你忘了合同怎么签的?违约金你赔得起吗!”
“赔不起,也得赔。”老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我爹当年是工匠,后来带头拆了老祠堂,给公社盖大楼。他临死前几年,夜夜做梦,说老祖宗们提着一盏盏白灯笼,站在他床头,翻一本没字的罪簿,就那么照着他,一看就是一宿。他走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老李顿了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沉甸甸的,仿佛带着几十年的重量:“昨晚,我梦见我爹了。他还是提着那盏灯,可灯下照着的,是我。郑总,钱是好东西,但有些钱,它烫手,会把人的根都烧断。这碑,是青禾村的根。我……不能断了它。”
“你……”郑女士气得浑身发抖,半晌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不止我一个,”老李继续道,“队里几十号兄弟,都是这十里八乡的人。昨晚那场面,谁都看见了。谁家没有祖奶奶?谁家没有故去的老娘?这碑上刻的,就是咱们自家的先人。谁敢动第一铲土,谁就是千古罪人。这钱,我们不挣了。”
电话被猛地挂断。郑女士的胸口剧烈起伏,她一把将手机砸在车窗上,嘶吼道:“废物!一群见神见鬼的废物!给我接外包公司!从市里调人!我今天就是用钱砸,也要把这块破石头给我砸成粉末!”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半小时后,数辆陌生的工程车从县道的另一头驶来,车上跳下一群面无表情的壮汉,他们手里提着崭新的风镐和铁锤,眼中没有丝毫敬畏,只有对金钱的麻木。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零散的村民。
青禾村的男女老少,自发地、沉默地,在石碑前组成了一道三层厚的人墙。
他们没有口号,没有哭喊,只是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堤坝。
他们的眼神,在经历了昨夜那场震撼之后,已淬炼得如同钢铁——不再哀求,亦无愤怒,唯余决死守护的平静。
“给我上!撞开他们!出了事我担着!”郑女士在车里疯狂地咆哮。
外包的工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挥了挥手。
壮汉们开始向前推挤,人墙如风中芦苇般剧烈摇晃,却始终不曾退后半步。混乱与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远光灯划破黑暗,一辆悬挂着政府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利剑般精准地停在了对峙双方的中央。
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的女人走了下来。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郑女士的车前,用指关节叩了叩车窗:“郑雯君女士,我是省纪委督查组的陈雯。”女人的声音虽不大,却如冰锥般锐利,瞬间冻结了现场所有的嘈杂。,“我们接到实名举报,需要你配合进行一项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认定程序合规性’的专项督查。从现在起,这里由我们接管。请你和你的施工队,立刻离开。”
她手中,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函件,在车灯的照射下,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郑女士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纪委?!
怎么会惊动到省纪委?!
她尚未从震惊中回神,另一记重锤已自千里之外,借无形网络,轰然袭来。
阿飞的直播间通宵未关,无数人彻夜不眠,关注着青禾村的动向。
就在陈雯出现的同一时间,一个加密文件,被精准地投入了直播间的后台。
“兄弟们!刚收到一份来自‘同谋者’的绝密爆料!”阿飞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迅速点开文件,屏幕上呈现的内容,让整个直播间瞬间陷入死寂。
那是一条完整的内部邮件链,发件人正是丰禾集团的高层,收件人则遍布省市两级的文化和旅游部门相关人员。
邮件内容触目惊心——半年前,丰禾集团便已开始系统性游说各方,试图将“麦田秋酿造技艺”从集体传承的非遗项目中剥离,重新包装,申报为“丰禾集团专有知识产权保护技术”。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净化传承人名录”:删除所有关于女性创始及传承的记录,将功劳尽数归于后来收购部分酒坊的某位男性祖先。他们所求的,不仅是这门手艺,更是要篡改历史,独占这份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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