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似一把金色利刃,划开了青禾村上空最后一缕夜色。
古井旁,一夜未眠的村民们并未散去,他们像是守护着一簇摇曳火种的古老部族,沉默而坚韧。
那首回荡了一夜的《启灵谣》已经停歇,但余音仿佛渗入了每个人的骨血,化作一种无声的信念。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炸药包被拆除时,那股若有若无的硝化甘油的甜腥气,与井水清冽的湿气、泥土的芬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肃穆的味道。
忽然,村口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
几辆黑色的公务车卷着尘土,如几头闯入桃花源的钢铁猛兽,停在了村头的老槐树下。
车门洞开,走下几位神情严肃、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村民们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警惕,握着农具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然而,当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为首的那辆车上走下来时,所有人的警惕都化作了惊愕。
是郑女士。
省非遗评审组的组长,那个曾经带着审视目光来到这里的女人。
但此刻的她,面容虽依旧严肃,眼神里却再无半分犹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钢铁般的决绝。
她身后,还跟着那个曾经泄露过信息的实习生小葛。
小葛脸上写满忐忑与愧疚,紧紧抱着文件夹,目光躲闪,不敢与沈玖对视。
“郑组长……”有村民迟疑地开口。
郑女士没有先回应村民,而是径直走向沈玖。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夜未眠,眼底带着血丝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年轻女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心疼,最终都化作了郑重地点头:
“沈玖同志,辛苦了。”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随后,她转向众人,从随行人员手中接过一份文件。那份文件的封皮是刺目的红色,在晨光中宛如燃烧的火焰:
“经省纪律监察委员会、省文物局联合调查组核实,并根据紧急动议,”郑女士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现公布一项决定!”
她翻开文件,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第十三条的规定,那些能够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实物和场所,若具有维系特定群体历史记忆、情感认同的特殊功能,省级人民政府文化主管部门有权将其认定为紧急保护对象。”
“经专家组连夜论证,青禾村古井及其所属地下信道系统,是‘活态’的、不可分割的女性技艺传承空间,是具有唯一性的群体记忆物理载体!现决定,自即日起,将青禾村古井及周边百米范围、地下水脉信道所及区域,正式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核心保护区!”
“在保护区,未经省文化、水利、地质、环保、文物五方联合听证会批准的勘探、施工、取水等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等相关法规,将面临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采取补救措施,并可能受到二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款的处罚;情节严重的,还将吊销取水许可证。”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下一刻,压抑了一整夜的情绪,如山洪般轰然爆发!
“听见没!是保护区啊!咱们的井保住啦!”一个汉子猛地将手中的锄头抛向天空,激动得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呜呜呜……老天开眼了!祖宗保佑啊!”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捂着脸号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喜悦,有委屈,有释放,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村民们欢呼着,拥抱着,用最质朴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狂喜。
唯有沈玖,静静地站在原地,迎着朝阳,平静地朝着郑女士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不是权力的庇护,而是那些沉默了千百年的声音,终于被听见了。胜利,从来不是被赐予的,而是被听见的。
就在这时,实习生小葛鼓足了勇气,快步走到郑女士身边,双手紧紧握着怀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郑组长,这是……这是我从个人邮箱里艰难恢复的,沈砚文私下联系境外文物贩子,企图倒卖北仓项目出土文物的邮件记录……还有他……他给我的封口费转账记录……”
郑女士接过文件夹,目光掠过沈玖苍白的脸庞,沉声道:“好孩子,知错能改,为时不晚。这份证据,举足轻重。”
人群的欢呼声中,桃婶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沈玖身边,她浑浊的眼眸映着井口粼粼波光,声音沙哑却透着坚定:“丫头,是时候了。让那些‘东西’,归家吧。”
沈玖懂她的意思。
她请郑女士和工作人员暂时在旁见证,随后转身,从陆川手中接过一个陶土烧制的小瓮。
那瓮的质地,与昨夜守护井口的陶灯如出一辙,粗糙中透着大地的温热。
沈玖小心翼翼地,将三样东西放入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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