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的余温,如一坛温热的陈酒,仍在青禾村的空气里弥漫。
那抹幽蓝的酒光,成了人们口中新的神话,而那本写满女性先祖功绩的新族谱,则被郑重地供奉在了祠堂正中,与那座无名之碑遥遥相望。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
沈玖没有贪睡,她坐在村委会老旧的木桌前,正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新族谱的影印本,连同“青禾古法酿造技艺”的非遗申报材料,一页页归档。
指尖拂过纸上那些娟秀的名字——林娘、阿蕙、云娘……她仿佛能触摸到四百年来,那些在灶台与后院中不曾熄灭的、滚烫的心跳。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系统隐去,历史归位,前路虽长,却不再迷茫。
她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将是无数个这样伴着墨香与泥香的、平静而坚实的清晨。
然而,平静,本就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奢侈的伪装。
“嗡——”
桌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上弹出的红色感叹号,像一滴刺目的血:
【省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受西南暖湿气流与高空槽共同影响,预计未来72小时内,我省将有一次特大暴雨过程,青禾村所在流域为强降雨中心,山洪地质灾害风险等级:极高】
沈玖的瞳孔骤然一缩。
红色预警!
这是最高级别的灾害预警,通常会提前一周甚至更早发布,以便进行充分的疏散和准备。
72小时?
这不像是预警,更像是最后的通牒。
她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其中的诡异,另一条信息几乎是同时挤了进来,发件人是县水利局:
【紧急通知:为应对即将到来的特大汛情,确保行洪通道畅通,经专家组研判,要求青禾村立即组织拆除位于古井至老窖池群之间的明代引水石渠。此渠年代久远,结构脆弱,严重阻碍行洪,务必于48小时内清除完毕】
拆除石渠?
沈玖的脑子“轰”的一声。
如果说延迟的暴雨预警是一记闷棍,那这条拆渠令,就是一把插向心口的利刃!
外人只知青禾村有口古井,有好窖池,却不知真正将二者连为一体,化为神髓的,正是这条不起眼的引水石渠!
它蜿蜒盘桓,如同村落的血脉,将那“龙泉眼”的井水,以一种特定的温度与流速,送入地下窖池群。
这不仅仅是输水,更是在为窖泥中那亿万万的微生物菌群,输送着赖以生存的“元气”。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墙边,掀开一张遮盖的旧地图,露出了下面那幅她临摹下来的《神曲酿造法》残页拓本。
图上,一幅模糊不清的“九宫水势图”静静躺着,那石渠的走向与图上的墨线惊人地重合,它绝非一条简单的排水沟,而是维系整个酿酒生态的命脉,是青禾村的“龙骨”!
“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沈玖喃喃自语,眼神中的安宁被一种冰冷的锋锐所取代。
夜色如墨,窗外起了风。
一场紧急视频会议在共治委员会的成员间拉开。
屏幕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带着凝重。
“我查了近十年来的卫星云图和气象数据,”陆川的声音首先响起,他那边背景是一排排闪烁的服务器指示灯,“这次的降雨云团路径……太诡异了。它就像被人设定了导航,笔直地冲着我们的核心窖区和‘燎原麦’试验田而来,分毫不差。自然界中,这种级别的巧合,概率近乎零。”
他的话让空气更加凝滞。
“我这里也有发现。”许薇接过了话头,她戴着防蓝光眼镜,眼神锐利如鹰,“县水利局的拆渠令,签发人叫孙副局长,但我查了他的履历,他上周才刚刚从丰禾集团的关联企业‘平调’过来。而且,所谓的‘专家组’,根本查不到任何记录。”
丰禾集团!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伴随着晃动的镜头闯了进来:“沈玖姐!你们看这个!”
是小舟,这十四岁的少女举着手机,满脸的焦急与愤怒。
她不知从哪个角落挤进了会议,手机屏幕上,是一张从某个匿名论坛下载的图片。
那是一张专业的气象模型推演截图,复杂的风速线和等压线中心,一个猩红色的标记点格外醒目,而标记点的坐标旁边,赫然用英文写着两个词:【Qinghe=ClearancePoint】。
青禾=清除点。
许薇的动作快如闪电,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我正在溯源这个发帖IP……有了!
这个IP地址在过去三个月内,有超过三十次,试图通过加密端口访问丰禾集团的内部数据库!
这根本不是什么泄密,这更像是……一纸战书!”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冰冷而恶毒的巨网。
延迟的预警,精准的暴雨,空降的官员,荒谬的拆渠令,以及这份带着死亡宣告的“清除点”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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