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晨曦为青禾村的黛瓦披上一层淡金。
祠堂内,分发“共命种”后残余的浓郁曲香,如同一层看不见的庇护,尚未完全散去,与清晨的微凉水汽交融,凝成一种安宁而古老的气息。
村民们脸上宿醉般的疲惫,被一种新生的希望所取代。
仿佛只要守着自家陶瓶里那份活着的根,天就塌不下来。
然而,安宁总是脆弱如晨雾。
一辆半旧的皮卡车,像一头发怒的野猪,嘶吼着冲进村口晒谷场,轮胎在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啸。
车门猛地推开,一个身形肥硕、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跳了下来,他就是十八村联酿联盟最大的粮食供货商,人称“胖刘”。
“沈玖!青禾村管事的!给我滚出来!”胖刘的吼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祠堂里,刚刚结束晨会的各村代表们闻声而出,沈玖走在最前,神色平静无波:“刘老板,一大早火气这么大,是哪家的窖泥没养好,跑了糟香?”沈玖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少他妈跟我扯淡!”胖刘面色涨红,一把从车里拖出一个投影仪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三两下接好电,一道刺目的白光打在祠堂斑驳的白墙上。三张采购单的扫描件,被放大到极致,上面的数字和红章,如同一道道罪证,灼烧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你们青禾村上个月的采购单,高粱、糯米、大麦,总计三十七万!钱呢?我派人来结账,你们的账房说早就结清了!可我的户头上,一分钱没多!”胖刘指着墙上的投影,唾沫横飞,“我托人拿到了你们的账本复印件,好家伙,你们的会计吴建民,真是个人才!做假账平账,还想赖到我头上?今天不给个说法,我把你们这穷山沟给点了!”
人群顿时哗然,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站在人群后方,那个一直低着头,沉默瘦削的中年男人——吴建民。
吴建民是邻村的会计,因为业务熟练,被请来总管十八村联酿的账目。
他为人老实,做事勤恳,谁也无法将他和“做假账”三个字联系起来。
沈玖的目光没有在吴建民身上停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墙上那三张被放大的单据,缓缓开口:“原始票据呢?”
“在这!”胖刘从一个牛皮纸袋里,狠狠甩出一沓文件,纸张散落一地,如同冬日凋零的败叶。
村民们义愤填膺,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沈玖抬手制止。
她蹲下身,没有去看那些散落的票据,而是伸出纤长的手指,先捡起了那张被胖刘丢在地上的牛皮纸袋。
指尖触及纸面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寒意,并非来自清晨的凉风,而是仿佛从地狱深处渗透出来的潮湿与恐惧,顺着她的指尖,毫无征兆地钻入心脉。
那感觉,就像是触摸到了一块被怨魂浸泡了千年的朽木,上面缠满了无声的尖叫和绝望的挣扎。
沈玖的眼睫微微一颤,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袋捏在手里,心中一片雪亮。
那个曾经给予她无数指引的系统,虽然在“燎原曲”诞生后便沉寂了,但它并非消失,而是以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方式,将那份洞察万物的感知,融入了她的血脉。
她,能触碰到器物上残留的情绪。
“大家少安勿躁。”沈玖站起身,对胖刘说,“刘老板,这事关乎我们十八村的声誉,也关乎你的账款。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三天?我等不了!”胖刘寸步不让。
“那好,一天。”沈玖的语气不容置疑,“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我给你答复。但在此之前,所有原始票据,必须留在我这里。”
看着沈玖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心的眼睛,胖刘那满腔的怒火,竟鬼使神差地被压下去了几分。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会议不欢而散。
祠堂里,只剩下各村的代表,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玖丫头,这……建民他不是那样的人啊!”一位老村长叹息道。
“是啊,他老婆那个病,是花钱,但也不至于……”
沈玖没有参与讨论,她带着那些票据的副本,走出了祠堂。
锅妹扛着直播设备,快步跟了上来,她知道,真正的大戏,现在才要开场:“姐妹们,都看见了吧?山沟沟里也躲不过人心鬼蜮,今天我带大家看看,我们玖姑怎么‘触纸知心’,在线抓鬼!”锅妹的直播标题起得一如既往的尖锐。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摸一下纸就知道谁是贼?玄学主播实锤了】
【我看就是那个叫吴建民的干的,人穷志短,老婆有病,动机太明显了】
【坐等翻车,这种事不查银行流水,靠摸?搞笑呢】
沈玖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她的走访之路,显得有些奇怪。她不问账目,不查逻辑,而是拿着票据副本,逐户拜访那些单据上签过字的经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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