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会落幕的那个夜晚,青禾村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归于平静。
空气里,酒香与焦煳的气味还未散尽,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却在暗流中涌动。
有人敬畏,有人嫉妒,更多的,是埋藏了数十年的记忆被那一口 “秋露” 唤醒后的茫然与骚动。
村西头,沈玖临时栖身的简陋瓦房内,灯火彻夜未熄。
她没有睡。
那场惊心动魄的战试耗尽了她所有体力,但精神却处在前所未有的亢奋之中。
她面前的旧木桌上,摊开了一幅 “证据图谱”:
左侧,是从林姨陶罐中取出的金黄色曲母,即便在微弱灯光下,其上的菌丝仍如活物般舒展,散发着豆粉与岁月混合的幽香;
中间,是手机里的铜曲模扫描图,繁复纹路在微光下宛如失落文明的图腾;右侧,是赤稃香麦的 DNA 检测报告,冰冷数据下藏着物种跨越百年的顽强生命力。
而居于这一切核心的,是她脑海中刚补全的《神曲酿造法?补全页》。
沈玖的指尖在桌上手绘的青禾村地图上缓缓划过,动作轻缓却带着探索的郑重。
她依次标记出三个关键地点:老宅地窖、村口古井、麦田南坡。
当她用铅笔将三点连接,一条近乎笔直的线赫然浮现 —— 绝非巧合!
心脏猛地一跳,石破天惊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迅速翻出残缺的【古井水文图】,将其与地图重叠。
刹那间,迷雾散尽:那条连线竟与水文图上一条地下暗流的走向完美重合!
这条滋养了祖辈的水脉,终点直指村中央始建于明代的八角老井。
沈玖的呼吸骤然停滞,目光锁定水文图末端一个曾被忽略的细节 —— 极细朱笔标记的符号,形似泪滴又似心尖,旁侧四个娟秀小字力透纸背:“女心归处”。
这不是地理标记,是密码!是一代代被抹去姓名的女人们,用山川水脉布下的跨世纪迷局。
她们将智慧、血汗与魂魄,尽数藏进了这片土地的肌里。
“沈玉兰……” 沈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忽然醒悟:这不仅是一个人的名字,更是一群人的代号。那些被祠堂遗忘、被族谱除名的 “沈玉兰们”,从未真正离去。
次日清晨,薄雾如纱笼罩青禾村,沈玖已站在八角古井旁。
井口石沿被岁月磨得温润,青苔从石缝探出头,井底幽深黑暗,仿佛连通着另一个世界。
她将绳梯固定在井沿石梁,正欲探身而下 ——
“咳……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从井边老槐树后传来,守井人阿福佝偻着身子出现,枯瘦如风干的树枝。
他快步上前,鹰爪般的手死死按在井沿,挡住去路。
浑浊的眼中满是骨髓里渗出的恐惧,对着沈玖连连摇头,不是敌意,是对井底未知的本能抗拒。
“阿福叔。” 沈玖蹲下身,声音轻柔却坚定。
她在湿润泥地上快速作画:先画方形代表地窖,再画圆圈代表古井,用虚线连接两者示意通风口,最后在井壁位置写下井壁铭文,重重圈出 “女心归处” 四字。
阿福的身体骤然僵住,瞳孔剧烈收缩,仿佛遭雷击。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字迹,嘴唇哆嗦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抖。
数秒后,他颤抖着抬起右手,在空中虚划一道向下挖掘的弧线,又指向井底,双手交叉比出 “封” 的手势,嘴唇无声开合 —— 沈玖清晰读出那两个字:“不能…… 看……”
沈玖心头巨震。
阿福知道!
他守护的从来不是井,是井底藏着的秘密。
深夜,暴雨倾盆。
狂风卷着雨点抽打屋瓦,雷声在天际翻滚,青禾村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 沈德昌又切断了电源。
但这片黑暗,恰是沈玖最好的掩护。
她换上黑色冲锋衣,戴防水头灯,将登山绳、无菌采样袋塞进背包,如夜猫般融入风雨。
井边已是一片积水,雨水顺着井沿倒灌,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沈玖固定好登山绳,深吸一口气,纵身滑入极致的黑暗。
井壁湿滑冰冷,苔藓带来的滑腻感从指尖传来。
下降过程中,只有头灯光柱与自己的呼吸声相伴。
按【古井水文图】的记忆,她在距水面约三米处停下,戴手套的手开始一寸寸摸索侧壁石砖。
忽然,一块石砖边缘传来细微松动感!
沈玖心跳加速,抽出工兵铲将铲尖楔入缝隙,猛地一撬 ——
“咔嚓!”
石砖应声脱落,露出黑漆漆的壁龛。
龛内,用油布严严实实包裹的物件静静躺着,外缠褪色红绳。
沈玖小心翼翼取出,入手微沉。
借头灯光亮看清,是个巴掌大的瓷瓶,工艺古朴,油布包裹下依旧干燥。
解开红绳,褪去油布,光洁瓶身上用针尖刻着细如发丝的小篆:“沈云娘埋骨前七日缄。”
沈云娘!又一个被遗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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