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内部的诡异事件,如同不断滴落的冰水,持续考验着我们的神经。
在探索停尸间区域时,那扇厚重的、带着冰冷寒气的不锈钢大门,在我们靠近时,内部突然传来了“叩、叩、叩”三声清晰而缓慢的敲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正不耐烦地催促着。我们壮着胆子推开一条缝,手电光扫进去,只看到一排排空荡荡、布满灰尘的停尸床,别无他物。
路过早已干涸、污秽不堪的卫生间时,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情人耳语般的悄悄话声,从某个隔间里飘了出来,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黏腻阴森的语调,让徐丽娜瞬间抓紧了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
当我们试图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前往二楼探查时,头顶的天花板隔层里,又传来了“咕噜噜……哒、哒……”的玻璃珠滚动声,那声音时断时续,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孩子正在楼上无聊地玩着弹珠。
这些事件并非连续发生,而是在我们探索不同区域、停留拍摄或向网友展示环境时,间歇性地出现,每一次都引得直播间弹幕惊呼连连,也将我们本就紧绷的弦一次又一次地拨动。
好不容易穿过主楼,从大厅的后门钻了出来,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看到头顶稀疏的星空,我们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有种从阴间短暂返回人间的恍惚感。
“我的妈呀……这地方也太邪性了,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徐丽娜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毕哥也抹了把冷汗:“可不是嘛,比工地那回花样还多!”
顾知意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开口解释道:“不必过于忧惧。方才所遇,多半是些依凭此地浓郁阴气存活的低等山野精怪,或是过往亡魂残留的破碎执念、恐惧情绪所化的‘残响’。它们大多并无清晰意识,更无主动伤人之能,仅是凭借本能重复某些行为,或受生人阳气惊扰而有所反应罢了。”
听他这么说,我们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和阴冷,依旧让人极不舒服。
我们沿着后院杂草丛生的小路,打算绕到火葬场的侧面看看。就在经过一个堆放废弃建材的拐角时,走在前面的顾知意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我们噤声。
“看那边。”他压低声音,手电光指向拐角另一侧的阴影处。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里都是一惊。
只见在那边昏暗的空地上,竟然投射着一束虚幻的、微微晃动的手电筒光芒!那光芒看起来很不真实,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与我们的强光手电和毕哥的腰灯发出的稳定光源截然不同,散发着说不出的怪异感。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那束虚幻的光源旁。他手里虚握着那束光,仿佛那光就是他的手电筒。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脚步沉重,正沿着一条早已被荒草淹没的小径,进行着例行的夜间巡逻。
他似乎完全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我们,目光茫然地扫过我们所在的位置,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是……残影?还是……”我压低声音,心脏莫名地加快了跳动。这感觉,和之前那些飘忽的声响、移动的物体完全不同,这个保安的身影更加清晰,行为也更有逻辑性。
“跟上去看看。”顾知意当机立断。
我们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悄地跟在了那个虚幻的保安身后。他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按照固定的路线巡逻着,时不时用手里的“虚幻手电”扫过路边的窗户和角落。
直播间的弹幕也意识到了情况特殊,刷屏的速度慢了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
保安走到一扇位于建筑侧面的、窗户玻璃早已破碎的房间外时,停了下来。他像往常一样,举起“手电”,朝着黑漆漆的窗户里面照去,嘴里似乎还习惯性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可能是“一切正常”之类的巡查用语。
然而,就在他光束投入窗户的下一秒——
异变陡生!
一个高大的、模糊的黑影,如同潜伏的猎豹,猛地从窗户内侧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保安!
保安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但那个黑影力气极大,动作凶狠,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沉闷的**撞击声和挣扎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混乱中,黑影手中扬起了一根粗壮的木棍(或是铁棍),带着恶风,狠狠地砸在了保安的头上!
“砰!”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保安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手中的“虚幻手电”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了一半,变得极其黯淡。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快!快点!”窗户内传来一个压低的、急促的催促声。
紧接着,从房间的后门处,两个同样模糊不清的身影抬着一副担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担架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用白布覆盖着。
就在这时,地上那个保安的“残影”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他极其微弱地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头,想要呼喊什么……
“妈的!还没死透?!”那个手持木棍的黑影察觉到了,骂了一句,语气充满了狠厉和惊慌。他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手中的木棍,对着地上保安的头部,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了下去!
“不……!”毕哥看到这残忍的一幕,血气上涌,下意识地就想冲出去制止,嘴里差点喊出声。
我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按在原地。顾知意也同时按住了他的肩膀。
也就在毕哥情绪激动,差点介入的这一刻——
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
那个行凶的黑影、抬着担架的两人、地上保安痛苦蜷缩的身影、以及那副盖着白布的担架……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们眼前如同破碎的泡沫般,迅速变得淡薄、透明,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拐角处,只剩下荒草、废墟,以及我们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手电光柱下飞扬的尘埃。
一切都消失了,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我们集体产生的幻觉。
我们用手电光照向刚才保安倒下的地方,那里只有一片被踩踏过的荒草,与周围并无太大区别。
但我们心里都明白了。
这里,就是七八年前那个夜晚,尽职的保安老刘,为阻拦盗尸贼而英勇牺牲的地方。
他最后的时刻,他那份坚守职责的执念,与临死前的痛苦和不甘,深深地烙印在了这片土地上,形成了这挥之不去的“记忆回响”,在特定的时刻,一遍又一遍地向后来者,无声地诉说着那场被尘埃掩盖的罪恶。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那份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