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那扇紧闭的别墅正门,我伸手握住冰凉的黄铜把手,用力向内推,又尝试向外拉——纹丝不动。门锁似乎从内部被某种力量牢牢抵住,或者干脆被“焊”死了。
“里面那位……不太欢迎我们啊。”毕哥搓了搓手,看向顾知意。
顾知意没说话,从随身布袋中取出一根比之前用的引路香略粗些、颜色暗沉的线香。他将其点燃,不同于引路香的清冽安抚气息,这根香燃烧起来,散发出一股略带辛辣、却又透着刚正破邪意味的烟雾。他将燃着的香凑近门锁位置,让青烟缭绕着锁眼和门缝。
几秒钟后,他示意毕哥再试试。
毕哥上前,再次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
“咔哒……吱呀——”
锁芯转动的声音伴随着门轴干涩悠长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夜色中格外清晰。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依次侧身进入。手电光立刻在屋内扫射开来。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有些错愕。
客厅、餐厅……一切都和我们白天离开时一模一样。厚厚的灰尘,盖着灰布的家具,破碎的吊灯水晶挂件躺在地上,位置都没变。没有摔碎的瓷器,没有翻倒的桌椅,空气里也只有灰尘和霉味,并没有想象中的狼藉。
“刚才那些声音……”徐丽娜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是假的?还是发生在别的地方?”
“或许是‘残留的声音’,并非实体破坏。”顾知意谨慎地感知着,“但需小心,此地蹊跷未解。”
我们决定按照原计划,逐层探查。一楼没有异常,我们便沿着楼梯走向二楼。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
刚踏上二楼的走廊平台,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前方——
嗡!
脑袋里仿佛有一根弦被猛地拨动,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色!
猩红!刺目的猩红从走廊深处蔓延出来,如同一条黏稠的、缓慢流动的小溪,正汩汩地沿着走廊地板,流向楼梯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我的鼻腔和肺叶,那绝不是幻觉能模拟出的、带着铁锈和生命消逝的甜腥气味!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血流向上追溯……在走廊尽头,主卧室敞开的门口,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仰面倒在血泊中!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厨刀,刀柄兀自颤动。鲜血正从伤口和她的口鼻中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毯,汇聚成我看到的血流。她的眼睛圆睁着,死死盯着天花板,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一丝怨毒?
等等……不是上吊死的吗?怎么是刀杀?我的脑子因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血腥味的刺激而有些混乱。
“昭阳?发什么呆?”一只大手突然拍在我肩膀上,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力道。
我浑身一激灵,眼前的血色、尸体、血腥味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走廊还是那个积灰的走廊,昏暗,安静,空气里只有灰尘味。哪里有什么血流和尸体?
我转过头,是毕哥,他正奇怪地看着我。徐丽娜和顾知意也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我刚才看到……”我喘了口气,把幻觉中的场景描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刀杀的女人和浓烈的血腥味。
顾知意闻言,眉头紧锁,迅速从布袋中取出了之前用过的那种清心凝神的线香。“是我疏忽了。此地阴气虽不显于外,却能无声无息侵扰心神,制造幻象,引动内心恐惧或杂念。此香可护持灵台,免受其扰。”
他将线香点燃,熟悉的清凉香气弥漫开来。我深吸了几口,果然感觉刚才残留的惊悸和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幻觉被驱散,大脑清醒冷静了不少。毕哥和徐丽娜也靠近闻了闻。
“都跟紧些,莫要独自行动,更莫要轻易相信眼前所见。”顾知意叮嘱道,手持线香走在前面。
我们继续向三楼走去。越往上,温度明显越低。二楼只是比一楼凉一些,但到了三楼楼梯口,一股阴寒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包裹上来,激得我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吸都带出了白气。这里比二楼至少低了十来度,简直像个冰窖。
三楼主要是几个小房间和储物间。根据资料,女主人上吊的房间,是走廊尽头那个最小的、原本可能用作书房或缝纫间的屋子。
我们身上都贴着敛息符,收敛了自身的活人生气。顾知意示意我们放轻脚步,缓缓靠近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没有锁。顾知意用眼神示意我们准备好,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将房门推开了一道寸许宽的缝隙。
缝隙后,是几乎绝对的黑暗。只有我们身后楼梯间透过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内模糊的轮廓。
就在那片黑暗中,正对着门口的方向,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悬挂在半空中,正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气流,极其缓慢地、一左一右地……轻轻晃动着。
是那个吊死的女主人!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悬挂的鬼影,我们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
就在这时,站在我旁边的毕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好奇心压倒了一切,又或许是想给直播来个“特写”,他竟然猛地抬起手中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瞬间刺破黑暗,精准地打在了那悬挂鬼影的头部!
惨白刺眼的光线下,那张脸无所遁形!
青紫肿胀的面皮,因为充血和窒息呈现出骇人的颜色。眼球可怕地凸出,布满了血丝。一条肿胀发黑的舌头,长长地伸出口外,耷拉在下巴上。脖子上,一道深深的、暗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见。
这是一张凝聚了极致痛苦、怨恨与死亡恐怖的脸!
“嗬——!!”
被强光直射,那悬挂的鬼影仿佛被灼伤或激怒,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怨毒的低吼!
紧接着,房间内靠墙的一个老式木质货架,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架子上堆放的一些杂物——书本、空罐子、编织篮——开始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然后,整个货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朝着门口的方向,缓缓倾斜过来!
“关门!”我低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和顾知意一起,用力将那扇刚刚推开的房门狠狠拉上!
“砰!”
房门紧闭的巨响在走廊里回荡。门后传来重物砸在门板上的闷响,以及更多杂物滚落的声音。
惊魂未定,我、徐丽娜和顾知意几乎同时扭头,看向罪魁祸首毕哥。
徐丽娜气得脸都白了,抬脚就朝毕哥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压低声音怒道:“毕大强!你脑子进水了?!没事拿手电照她脸干什么?!嫌我们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我也没好气地瞪着他,冲他比了个“真行”的大拇指:“毕哥,你是这个!真特么是气氛破坏者兼作死小能手!我们偷偷看看就得了,你非要去挑衅一个吊死鬼?还是杀过人的!”
毕哥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摸着后脑勺,讪讪地说:“我……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清楚嘛……谁知道她脾气这么大……”
顾知意脸色凝重,他侧耳倾听了一下门后的动静,又感知了一下周围的阴气波动,沉声道:“此鬼戾气已被彻底激发,怨念沸腾。它已杀生害命,灵智早被怨恨吞噬,此刻绝无道理可讲。我需要在此走廊布下‘禁阴锁魂阵’,暂时困住并削弱它,方能尝试超度或驱散。”
我们一听,刚松了口气,以为顾知意要出手了。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让我们三人瞬间傻眼:“布阵需要时间,且不能受干扰。在此期间,它很可能会破门而出,或者以其他方式攻击。你们三人,需在此为我护法,抵挡一二。”
“我???”我、毕哥、徐丽娜异口同声,眼睛瞪得溜圆。
让我们三个……去抵挡一个刚刚被激怒的、杀过人的吊死厉鬼?!顾小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