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长室外。毕哥不死心地又上前用力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仿佛里面被什么东西牢牢抵住,或者这扇门本身就拒绝再次开启。
“顾小哥?”我看向顾知意,希望他能给出解释或者办法。
顾知意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罗盘在他手中微微嗡鸣,指针不规律地轻颤着。片刻,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却清晰:“不是鬼魂,仅是一缕固守于此的残念记忆,往复重演。我等强行闯入其‘域’,已是惊扰。既无明确线索可得,亦无邪祟需驱,不宜再扰其清……静。”他顿了顿,用了“清静”这个词,尽管此地的氛围与这个词毫不相干。
听了他的话,我们面面相觑。那白发老者的残影,那咳嗽和翻书声,还有最后突兀的消失……确实不像有攻击性,更像是一段被按了重复播放的古老录像。
“那……我们就这么走了?”毕哥有些不甘心,探头又看了看那扇门,“说不定里面柜子里锁着什么重要文件呢?”
“顾小哥说得对,”徐丽娜拉了拉毕哥的袖子,低声道,“刚才那感觉……很不舒服。而且,这地方这么大,我们才探索了多远?别忘了爆炸坑和那些……东西。先退出去,从长计议也好。”
我权衡了一下,未知的恐惧和顾知意的判断占了上风。“听顾小哥的,先撤。这地方邪性,不宜久留。”
我们达成一致,不再试图打开院长室的门,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手电光晃动着,照亮布满灰尘的绿色墙围和冰冷的水磨石地面。身后,院长室的方向,那“哗啦……哗啦……”的翻书声,竟然又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伴随着一两声苍老的咳嗽。
我们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条令人压抑的医院式走廊。
就在我们即将走到拐角,准备转向出口方向时,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浓重老迈口音的声音,如同耳语般,直接钻进了我们的耳朵,或者说,脑海里:
“快……离开这里……”
“不要……停留……”
声音飘忽而短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急切,甚至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我们浑身一震,猛地回头,身后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我们自己的手电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翻书声和咳嗽声也戛然而止。
顾知意脸色一凝,迅速对着院长室方向虚空一礼,然后立刻压低声音:“走!快!”
无需多言,我们几乎是小跑起来,穿过岔路口,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标有“出口”的右侧通道。
这条通道比想象中短,尽头是另一扇厚重的、与入口处极为相似的合金大门。幸运的是,这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我们鱼贯而出,重新回到了户外的空气中。
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夜风扑面而来,虽然依旧带着山间的寒意,却远比地下那陈腐、阴冷、充满焦糊和消毒水味的空气令人舒畅。我们贪婪地呼吸了几口,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面被矮墙围起来的大院子里。
院子很空旷,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同样长着杂草。两侧是几栋看起来像宿舍的两层小楼,门窗破败。楼下的空地上,还立着几排生锈的铁质晾衣架,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细长的影子。
天空依然是沉沉的夜色,不见星光。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两点刚过。
“总算出来了……”毕哥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墩上,抹了把额头不知是冷汗还是刚才疾跑出的热汗,“里面那股味儿,真受不了。”
徐丽娜也松了口气,开始检查设备是否完好。
我回头看向我们刚刚出来的那扇合金大门,它静静地矗立在岩壁的阴影里。就在我目光落在门上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却震人心魄的巨响!
那扇厚重的、人力难以推动的合金大门,竟然在我们眼前,以一种决绝的速度,猛地向内合拢,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门框与门体撞击的巨响在寂静的山间院子里回荡,震得我们耳膜嗡嗡作响,也彻底断绝了我们短时间内再次进入的念头。
我们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我和毕哥白天试过,知道那门有多沉。现在它就这样自己关上了?是巧合,是风吹,还是……里面的什么东西,或者某种机制?
“顾小哥,这……”我看向顾知意。
顾知意眉头紧锁,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最终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此地机关重重,气息驳杂混乱,非一时可解。此门自闭,或为旧制,或……受残余能量影响。缘由难明。”
连他都无法给出明确解释,这更增添了我们心头的不安和这地方的神秘色彩。
“咱们这趟直播……”毕哥苦笑了一下,“感觉有点虎头蛇尾啊。进去转了一圈,被吓了几跳,看了些烧糊的玩意和影子,听了些怪声,然后就被‘请’出来了,门还关上了。”
“至少确认了里面确实不干净,而且情况复杂。”徐丽娜倒是比较理智,“那个爆炸坑,那些病房,还有院长室的残影……这地方绝对不是普通废弃那么简单。那个老院长的残念警告我们离开,可能里面真有我们暂时应付不了的东西。”
确实,如果没有顾知意一路的感知和判断,单凭我和毕哥,在那种环境下,听到那无处不在的呢喃,看到玻璃后的眼睛和奔跑的小孩残影,恐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跑出来了,根本不可能相对镇定地探索那么深。
我们不再停留,穿过空旷的院子,从坍塌的一处角落出来,沿着依稀可辨的小路,凭借记忆和手电照明,开始往回走,返回山腰处的临时营地。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疲惫但警惕地回到了帐篷附近。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们第一时间,回到了白天进入研究所主建筑的那个被破坏的合金门洞口。
果然,不出所料。
那个被暴力破开、原本足以让人通过的洞口,似乎是洞内坍塌,被落石完全堵死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进入的缝隙。
“得,彻底没戏了。”毕哥耸耸肩,这次连惊讶都省了,“这地方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再进去了。”
“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望着那被重新封闭的入口,喃喃自语,“那场惨烈的爆炸是怎么发生的?这里为什么被匆匆废弃?那些白老鼠,那些残影,那个警告我们离开的老院长……”疑问一个接一个,却没有答案。
“或许,有些秘密注定要被时间埋葬,或者,等待着更合适的时机,或者……更合适的人去揭开。”顾知意平静地说道,目光深远,“今夜,我等已涉足其边缘,知晓其非常。足矣。”
我们钻进帐篷,惊魂稍定,这才想起直播还没正式结束。刚才从院长室跑出来后一直高度紧张,都忘了跟观众互动。
我打开直播设备,简单跟守候的网友们解释了一下情况:探索了部分区域,遇到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和残影,最后因故暂时退出,并且入口已无法进入。直播间的弹幕顿时炸开了锅,有说可惜的,有猜测纷纷的,也有安慰我们说安全第一的。
关掉直播后,帐篷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哎,”毕哥躺在折叠床上,望着帐篷顶,忽然开口道,“你们说,那个老院长……或者说他的残念,最后为啥要警告我们快走?还那么着急?他守着那办公室,难道不是为了等什么人,或者保护什么东西吗?怎么反而赶我们走?”
我想了想,回忆起地下那错综复杂的结构,还有很多我们根本没来得及打开的门,没探索的岔路。“或许……他让我们离开,不是因为他自己,或者他那间办公室。而是因为……这地下研究所里,还有别的、更可怕的、连他那缕残念都感到恐惧或者想要阻止我们接触的东西,藏在我们没去过的那些门后面。”
徐丽娜打了个寒颤:“别说了……越想越吓人。反正门都关了,咱们也进不去了。”
顾知意没有参与我们的猜测,他盘膝坐在自己的铺位上,闭目养神,仿佛在消化今夜感知到的一切。
帐篷外,山风呼啸,吹得帐篷布微微作响。远处,那片隐藏在黑暗山坳中的废弃研究所,如同一个重新陷入沉睡的巨兽,带着它未解的谜团和可能深藏的恐怖,再次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