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云市回来,顾知意果然病倒了。
连续两次深入阴地,特别是超度红衣小鬼和强行唤醒、安抚白衣厉鬼苏婉,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与精气。回到家第二天,他就发起了低烧,脸色苍白,整个人恹恹的,比平时更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静坐调息。
我们都有些担心。毕哥和我跑了好几趟药店和滋补品店,什么黄芪、当归、党参、阿胶,买了一大堆。徐丽娜更是专门回了一趟家,把她老爹珍藏的一小盒品相极佳的野山参给“顺”了过来,切成薄片,非要每天给顾知意泡水喝。
“顾小哥,你可不能倒啊,你是咱们团队的主心骨,定海神针!”徐丽娜把参茶递过去,满脸认真。
顾知意有些无奈地接过,轻声道了谢,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无妨,只是损耗有些大,静养几日便好。这参……太过贵重了。”
“贵重什么,我爸放着也是放着,给你补身子正合适!”徐丽娜摆摆手。
考虑到顾知意的身体状况和团队需要休整,我们暂停了外出的线下直播计划,在直播间和粉丝群里请了假,说明情况。粉丝们都很理解,刷满了“顾大师保重身体”、“好好休息”的祝福。
但直播不能完全停。为了保持热度,也满足粉丝们嗷嗷待哺的“听故事”**,我们决定恢复之前偶尔举办的“线上灵异分享会”。这次,我们特意把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黄金档,氛围也足。
直播预告一出,报名分享和蹲守的网友就挤爆了预约链接。我们选定了“老屋”作为本期主题,一方面是因为最近有部关于老屋的恐怖片正火,蹭个热度;另一方面,关于废弃老宅的诡异传闻,从来都是民间怪谈的重头戏,素材丰富。
晚上八点整,直播准时开始。
我和毕哥、徐丽娜坐在布置得略显温馨(但特意调暗了主光源,只留几盏氛围灯)的直播间里,顾知意则在他的房间休息,不露面。
“大家晚上好!几天不见,想我们了没?”我对着镜头打招呼,弹幕立刻被“想了!!!”刷屏。
“顾小哥身体还在恢复,咱们今晚就不出去冒险了,来场轻松(?)点的线上茶话会。”毕哥接口,“本期主题——‘老屋怪谈’!有没有朋友有亲身经历或者听来的猛料?欢迎连麦分享!”
徐丽娜操作着电脑,很快,第一位连麦网友接了进来。他的Id叫“双肥小周”,头像是个挺阳光的年轻人。
“哈喽,阳哥,毕哥,娜姐,直播间的家人们晚上好!”小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但更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
“小周你好,听说你有段关于老家老宅的经历?”我引导道。
“对!这事儿过去好几年了,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脖颈发凉。”小周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我家在双肥市下面的一个农村。我们村不算偏僻,但有一片老林子,里面零零散散有一些很早以前的老房子,后来人都搬出来了,房子就荒了。我家的老宅,就在那片林子的边上。”
“那是大概我上初中的时候,暑假。那天特别热,大中午头,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我们几个半大小子,吃了午饭,家里大人都在睡午觉,我们睡不着,就聚在一起琢磨去哪儿玩。村里都逛腻了,不知道谁提了一句‘探险’,我就想起我家那个老宅了。”
“那老宅从我爷爷那辈就搬出来了,在村子另一边起了新房子。老宅听说还是有点明清风格的,但一直空着,偶尔有本家亲戚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不让它完全塌掉,但也不住人。我其实也没进去过几次。”
“我这么一提议,有个叫小斌的小伙伴就不乐意了。他胆子比较小,支支吾吾地说:‘我奶奶说,老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容易进去些不干净的东西……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我当时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就觉得他怂,笑话他:‘胆子小就直说呗,拿大人吓唬小孩的话当借口。’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有点犹豫,但更多的是觉得刺激,加上实在无聊,就撺掇着:‘去看看呗,大中午的,阳气最旺,怕啥?就当探险了!’”
“小斌死活不去,说‘反正我不去’,转身就回家了。我们剩下四五个人,就嘻嘻哈哈地往林子边的老宅走。”
小周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仿佛回到了那个炎热又寂静的中午。
“走到老宅门口,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蝉鸣吵得人心烦。老宅的门是那种厚重的木门,没锁,虚掩着。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长长的、特别刺耳的声音,在那种安静的环境里,听得人心里一咯噔。”
“进去之后,是个挺大的院子,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长满了杂草。院子两边是东西厢房,应该是以前的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堂屋,也就是客厅,堂屋后面应该还有正房。房子确实是老式的砖木结构,瓦片残缺了不少,墙皮也剥落了,但整体框架还在,不算特别破败,就像小周说的,破但不脏,有种被时光遗忘的肃穆感。”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那个院子,刚才在外面的嬉笑打闹劲儿就没了,大家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我们商量了一下,分头进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老古董’或者好玩的东西。我选了东边的一间厢房。”
“厢房里很暗,窗户小,还糊着那种古老的、已经发黄破损的窗纸,阳光只能透进来一点点,里面影影绰绰的。家具基本都没了,只有墙角堆着一些破瓦罐、烂竹筐之类的杂物,积了厚厚的灰。我随手翻看了一下,啥也没发现,有点失望。”
“就在我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在最里面的墙角,靠着一个东西。”
小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呼吸声通过麦克风清晰可闻。
“那是一个很大的木头箱子。颜色是暗沉的红褐色,边角包着已经锈蚀成黑红色的金属包边。箱子正面的中间,挂着一把老式的黄铜挂锁,锁头也生满了绿锈。箱子上面,同样落满了灰尘,但奇怪的是,箱盖的边缘和锁扣附近,灰尘好像比别处薄一点……就好像,最近有人动过它,或者……有东西从里面出来过?”
“我当时心里有点毛毛的,但又好奇。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箱子很沉,我试着抬了抬一角,纹丝不动。我绕着箱子转了一圈,想看看附近有没有钥匙,或者箱子上有没有写着什么字。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放弃寻找钥匙,直起身,打算离开这间昏暗的厢房时——”
小周的声音骤然紧绷,语速加快。
“那个箱子!它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不是被风吹的,那天一丝风都没有!就是很轻微地,但是非常清晰地,‘咯噔’晃了一下!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箱壁!”
“我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箱子。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箱子的盖子……明明是盖着的,锁还挂着……可是,一个脑袋,一个满头银发、梳着旧式发髻的老婆婆的脑袋,就那么……从箱盖的木板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透’了出来!”
“就好像箱子盖是透明的一样!先是花白的头发顶,然后是布满深深皱纹的额头,浑浊的、没有焦点的眼睛,塌陷的鼻梁,最后是……一张嘴!”
“那张嘴咧开了,露出嘴里稀稀疏疏、焦黄焦黄的牙齿!她在笑!冲着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特别诡异、特别……难以形容的笑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凉了!我想喊,喉咙却像被死死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跑,腿却像灌了铅,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老婆婆的头完全‘浮’在箱子上方,对着我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猛地喘过一口气,凄厉无比的惨叫冲口而出:‘鬼啊——!!!’”
“我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疯了一样冲出那间厢房,穿过院子,撞开大门,跑到外面毒辣的太阳底下!我的惨叫声把其他房间的小伙伴也吓坏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我面无人色、屁滚尿流的样子,哪还敢停留,全都哭爹喊娘地跟着跑了出来,一口气跑回村里才敢停下。”
直播间的弹幕早就被【卧槽!】【汗毛倒立!】【大中午的也这么猛?!】刷满了。
小周喘了几口气,才继续道:“后来我吓得病了一场,发烧说胡话。等我好了,家里大人才告诉我,那个大木箱,是我太奶奶的陪嫁,一直放在老宅里。太奶奶去世得早,她的很多遗物据说当时就收在那个箱子里,后来搬新家也没动,就留在老宅了。箱子一直锁着,钥匙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家里的老人听说我的遭遇后,并没有太害怕,反而有些感慨。他们说,可能是我太奶奶‘出来’看看重孙子,没想吓我,只是……方式可能有点特别。”小周苦笑一声,“可我当时才不管是不是祖奶奶呢!一个锁得死死的旧箱子,大中午的,突然冒出个人头,还冲你笑……那种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没当场吓晕过去算我胆子大了!”
“这事儿之后,我好几年都没敢再靠近那片老林子和老宅。直到后来去外地上学,年纪大了,才慢慢淡忘一些。但那个箱子,那个老婆婆的头……啧,绝对是童年阴影级别的。”
小周的故事讲完了,直播间里一片寂静,仿佛还回荡着他描述的诡异画面。大中午的烈日,空寂的老宅,锁死的木箱,透箱而出的鬼脸……强烈的反差让这故事格外渗人。
“感谢小周的分享,”我定了定神,开口道,“这确实……挺有冲击力的。老物件,尤其是承载着先人记忆的物件,有时候确实容易留下一些特殊的‘痕迹’。当然,也可能是特定的环境、光线和心理作用共同产生的错觉。但无论如何,这种经历确实够吓人的。”
毕哥搓了搓胳膊:“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以说啊,有些老地方,该尊重还是得尊重,别瞎闯。”
徐丽娜则若有所思:“用这种方式‘看看’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