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直播连线结束后,后台出奇地安静。我和毕哥刷了半天邮箱和私信,居然没看到一条像往常那样热情洋溢的“直播地点推荐”。正纳闷是不是最近故事讲得不够刺激,一个潜伏在我们灵异爱好者群里、网名叫“离开鱼的水”的网友,却像一条深水鱼悄然浮出水面,主动给我们发来了一个带着泥土和铁锈气息的“内部消息”。
他自称早年跟着工程队参与过地铁建设,知道一个“有点东西”的地方。那是一个曾经规划在建,后来却因多重原因——官方说法是结构安全问题和运营隐患——而被暂停使用的站点。它并未被彻底废弃,名义上留着做备用或未来线路调整,但实际上,早已被施工圈内人视为一个不太干净的存在。
“这事儿大概得往回倒个三四年,”他在群里发来长长的一段语音,背景音里还隐约有工地的嘈杂声,显得格外真实,“那时站点还在进行土方和前期结构施工。工棚区离施工点有段距离,大部分工人都走大路,但也有几个图省事的,喜欢抄一条建设时临时开辟的物料运输便道。那路窄,坑洼不平,两边都是没来得及清理的原始林地,树木长得张牙舞爪,白天看着都阴森,晚上更是黑灯瞎火,除了运材料的卡车偶尔经过,基本没人走。”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细节,声音压低了些:“那天晚上,得有十一点多了,四个关系好的工友在外头喝了点小酒,想着宿舍不远,就决定走那条便道回去,能省下十几分钟。几个人借着手机那点微弱的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两边的老林子黑黢黢的,风吹过树叶哗哗响,跟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窜动似的。一开始他们还互相吹牛打屁,壮着胆子,但走着走着,声音就小了下来,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突然,走在最前面那个,外号叫‘猴子’的,猛地停下脚步,手机光颤巍巍地指向右前方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们看那树上……是不是……吊着个啥?’”
“另外三人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齐刷刷地把手机灯光聚焦过去——这一照,差点把几个大老爷们的魂给吓飞了!”
“只见那棵老槐树一根横伸出来的粗壮枝桠上,赫然吊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样式很古旧、像是几十年前流行的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脖子被一根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身体就这么直挺挺地悬在半空,随着夜晚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阴风,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摇晃着。那动作僵硬而诡异,完全不像是活物,更像是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破烂玩偶。”
“最让人头皮炸裂的是,她那垂落的双脚,脚尖正好离地那么一两寸,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挣扎与绝望。手机的光线有限,照在她白色的裙摆和苍白的(想象中)皮肤上,反射出一种惨淡、非人的光泽。”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叫,四个人瞬间炸了锅!也顾不上什么方向了,扭头就往回疯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那棵树远点!离那个吊着的女人远点!”
“混乱中,有人被地上的碎石绊倒,膝盖磕破了都感觉不到疼,爬起来继续跑;还有一个,外号‘大壮’的,平时号称胆大包天,跑的时候下意识回头,想最后确认一眼是不是幻觉。就这一眼,他差点当场心脏骤停——不知何时,那吊着的女人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开了一些,露出了小半张脸。那张脸上,根本没有五官的轮廓,只有两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窟窿!而就在那窟窿深处,一双完全漆黑、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正冰冷、空洞地,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
“大壮当时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喉咙里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嗷’的怪叫,连滚带爬,速度瞬间飙升,甚至超过了跑在最前面的猴子。他后来跟我们说,那双黑眼睛里的冰冷和死寂,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不是活物该有的眼神,看上一眼只觉得浑身发冷。”
“四个人一路狂奔回宿舍,个个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清点人数时才发现,猴子的手机在逃跑途中不知掉哪儿了,愣是没敢回去找。”
“这事儿很快在工地上传开了。起初,工头和管理层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或者看花了眼,严厉禁止传播谣言。但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其他晚归的工人,在不同时间、但同样是走那条便道时,声称看到了那个吊在树上的白衣女人。描述大同小异,都是白裙、长发、悬空摇晃,以及……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漆黑眼睛。”
“有几个年轻气盛、不信邪的工人,仗着人多,喝了酒之后非要组团去‘破迷信’,结果……去了五个人,只回来了三个,而且回来的人精神都受到了巨大刺激,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黑眼睛’、‘她在笑’之类的胡话。另外两人,第二天被发现昏死在老槐树下,送医抢救无效,诊断结果是……急性心肌梗塞,活活吓死的。”
“出了人命,事情就彻底闹大了。工地方面再也压不住,只能彻底封闭了那条便道,并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后来,那个区域因为规划调整,被改建成了现在这个废弃站点的南门出口的一部分。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
“离开鱼的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南门出口建好后,虽然基本废弃,但偶尔还是有维护人员或者走错路的人靠近。大概一年前吧,有两个负责检查线路的工人,傍晚时分从南门附近的阶梯下去,想抄近路去另一个检修口,结果在里面转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走出来。对讲机信号全无,手机也没电了。据后来被救出来的两人说,他们明明感觉一直在往下走,可周围的景物却不断重复,阶梯仿佛没有尽头,空气越来越冷,还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两人吓得抱在一起,硬是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听到远处传来鸡叫声,那诡异的循环才突然打破,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上来,之后都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休养了半个多月才缓过来。”
听完这长达数分钟、细节丰富的语音描述,工作室里安静了几秒。
离开鱼的水说,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这些年,还与这些人共事,时不时还会聊起这段恐怖的回忆,所以记得很清楚。
“吊死鬼,重复出现的白衣女人,漆黑的眼睛,吓死过人,还有鬼打墙……”毕哥摸着下巴,咂了咂嘴,“要素倒是挺齐全的,听着是有点背后发凉。不过……跟咱们在Y国那个白骨教堂里,跟那个半骷髅半烂肉的‘双面神父’正面硬刚比起来,感觉还是差点意思啊?那玩意儿可是能操控阴风、差点把咱们团灭的主。”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嗯,从描述来看,更像是一个怨念极重、活动范围固定的地缚灵,当然,吓死过人是事实,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徐丽娜倒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废弃的地铁站南门?这个场景设定很棒啊!比纯粹的荒郊野岭或者老宅子更有现代都市传说的感觉,而且那种地下空间的幽闭感和未知感,直播效果应该会不错。”
顾知意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缓缓开口,言简意赅:“阴气凝聚,怨念不散,形成固定领域。可探,需谨慎。”
大家意见一致,这个“活儿”可以接。正好,我们那辆用Y国冒险换来的丰厚报酬购置的新越野车还没正经跑过长途,这次可以好好拉练一下。
目标城市距离我们这儿可不近,算起来有七八百公里。坐高铁固然快捷,但考虑到要去的是郊外的废弃站点,地形不明,需要携带大量的直播设备、备用电源、防护装备,还有顾知意那一大包五花八门的“专业工具”,自己开车无疑方便太多。
于是,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各种装备塞满了新车宽敞的后备箱。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四人便踏上了征程。我和毕哥作为主力司机,轮流握着方向盘。新车性能确实不错,平稳而有力,但漫漫长路,依然带来了巨大的精神消耗。
熬了整整一个通宵,加上第二天上午又开了两三个小时,当导航提示接近目的地城市时,我和毕哥都已经显露出明显的疲态。
虽然是换着开,但为了怕犯困,我和毕哥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路上闲扯,也没敢多喝水,怕上厕所,嘴巴都干死了。
我眼睛里布满血丝,哈欠连天,感觉眼皮沉重得要用牙签才能撑住。
徐丽娜和顾知意虽然在车上断断续续地补了会儿觉,但车厢空间毕竟有限,颠簸和噪音使得睡眠质量大打折扣,两人的脸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倦容。
我们强打精神,按照约定联系了那位“离开鱼的水”网友。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客气,表示随时可以给我们带路或者提供更具体的位置信息。但我们实在状态不佳,便与他约好下午再详细碰头。
挂了电话,我们第一时间在市区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快捷酒店,开了两间房。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好好补一觉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