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笼罩了这片废弃的工地。与白天的荒凉死寂不同,夜晚的工地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每一栋未完工的楼体都像蛰伏的巨兽,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都似乎隐藏着窥视的眼睛。那些散落的建筑设备和由集装箱改造的、窗户黑洞洞的工人宿舍,在惨淡的月光和我们的灯光下,拉扯出扭曲诡异的阴影,透着股直往骨头缝里钻的阴邪劲。
这次直播,我们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装备上做了优化。每个人胸前都固定了一个小巧但高清的随身摄像头,确保即使在慌乱奔跑中也能捕捉到第一视角画面。毕哥更是全副武装,头顶戴着最新采购的高清防抖运动相机,一手稳稳举着强光手电,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那柄暗沉沉的降魔杵,那架势,不像是来探险直播的,倒像是随时准备冲进敌阵搏杀的悍将。
“家人们,晚上好!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海波市这处传闻不断的工地内部。”我对着胸前的小摄像头压低声音说道,尽量让语气保持镇定,“能感觉到吗?一进来就有点不舒服,胸闷,发冷。顾小哥说过,这是阴气过盛,人体本能产生的排斥反应。说明这地方,确实‘不干净’。”
弹幕已经开始滚动,各种【高能预警】、【气氛到位了】、【毕哥今天杀气好重】飘过。
根据事先计划,我们第一个目标就是那排阴森森的集装箱工人宿舍。据说这里是最早开始传出怪声和目击报告的地方。
宿舍是两层式的集装箱结构,铁质的楼梯踩上去发出空洞而响亮的“哐当”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手电光柱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扫视,光线所及之处,尽是斑驳的锈迹和剥落的油漆。
就在我们刚踏上二楼走廊没多久,走在前面的毕哥突然猛地停下脚步,倒吸一口凉气,低吼道:“卧槽!看前面!”
我们顺着他手电光指的方向看去,瞬间,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只见在走廊前方大约十米远的一个房间门口,一个穿着沾满灰尘和暗红色污渍工装的人影,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姿势趴在地上!他的身体下方,正不断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而这个人影,正用尽全身力气,一只手向前伸出,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水泥地面,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一点一点,艰难地爬行过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像是破风箱漏气的声音,仿佛在无声地呼救!
那画面太过真实,太过惨烈,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头皮瞬间炸开!
“镜头!镜头对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随身麦克风喊道,同时将自己胸前的摄像头死死对准那个爬行的人影。
然而,就在我们几道手电光柱同时聚焦在那人影和血痕上的刹那——
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那个爬行的工人身影,连同地面上那滩不断蔓延的暗红血痕,就这么在我们眼前,毫无征兆地、瞬间消失了!
走廊前方空空如也,只剩下积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嘶——!”我牙酸似的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不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顾……顾小哥,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顾知意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人影消失的地方,语气沉静:“阴气残留,混合了死者临死前极度强烈的痛苦与执念,在此地特定环境下形成的‘记忆回响’。并非实体,亦无主动伤人之能,只是不断重复死亡过程的片段。”
这时,徐丽娜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我……我想起来了!我叔叔说过,第一个意外死亡的工人,好像就是在宿舍区出事的!说是操作失误,被高处坠落的钢筋贯穿了身体,当时人还没立刻死,拖着被钢筋扎穿的身体,在地上爬了很远,想向人求救……但最后还是……应该就是他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亲眼“目睹”一个人临死前最绝望痛苦的场景回放,这种冲击力远比直接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鬼魂更让人难受。
我们强忍着不适,走到刚才那个人影最初出现的房门口。房门被一把锈蚀的铁锁从外面锁住了,推不动。
“打不开。”毕哥用力晃了晃门锁,纹丝不动。
“用手电照照里面看看。”我提议道。
我们几人纷纷将手电光透过门板上方的玻璃窗(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边缘尖锐的碎片)和门缝,向房间内照射进去。
光线刺破黑暗,在布满灰尘和杂物的房间里移动。我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生怕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突然,就在我的手电光扫过门后一个阴暗角落的瞬间——一张惨白浮肿、嘴角咧到耳根、沾满了已经发黑干涸血迹的脸,猛地从阴影中探了出来,几乎贴到了门内的玻璃窗框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的我!
“啊!”我吓得怪叫一声,猛地向后一跳,差点撞到身后的毕哥。
“怎么了昭阳?!”毕哥和徐丽娜急忙问道,手电光齐刷刷地照向那个角落。
然而,门内空空如也。只有堆积的破烂和厚厚的灰尘,哪里有什么恐怖的脸?
“我……我好像看到一张脸……就在门后面……全是血……”我惊魂未定,喘着粗气说道。
其他人又仔细照了照,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是不是看花眼了?”徐丽娜小声问。
我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不死心地再次凑近,大着胆子将手电光更仔细地投向那个角落,来回扫视。
这一次,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刚才那张恐怖的血脸,只是我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带着满腹的疑虑和未散的惊悸,我们离开了宿舍区,前往第二个重点区域——据说砸死过人的电梯井。
电梯井位于一栋主体结构快要封顶的楼内。入口处没有任何防护,像一个张着大嘴的深渊。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边缘,手电光向下照射,光柱迅速被黑暗吞噬,只能勉强看到底部堆积的一些建筑垃圾,以及地面上那一大滩已经干涸发黑、形状不规则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惨剧。
考虑到安全,我们不敢贸然下去,只能用强光手电和绑在伸缩杆上的微型相机,尽可能地向电梯井深处探照,希望能拍到点什么。
井下除了垃圾和灰尘,似乎并无异常。就在我们稍微放松警惕,准备收回设备时——
“窸窸窣窣——”
一阵细微的、像是爪子刮擦水泥的声音,突然从电梯井下方传了上来!
我们几人瞬间汗毛倒竖,所有灯光和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井下!
紧接着,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顺着井壁“嗖”地蹿了上来,猛地从井口跃出,擦着我们的脚边掠过,瞬间消失在旁边的建筑材料堆后面。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在死寂的工地里回荡。
“操!是只死猫!”毕哥反应过来,气得大骂,“吓死老子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跟着骂了一句:“这破猫,神出鬼没的!”
然而,就在我们精神因为这只突然出现的黑猫而稍有松懈的这一刹那——
“咚!咚!咚!”
一阵沉闷而清晰的敲击声,毫无征兆地从我们头顶上方传来!那声音很有节奏,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用铁锤或扳手,在敲打着脚手架的铁管!
我们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头,将手中所有光源一起向上打去!
惨白的手电光柱撕裂黑暗,直射向上方纵横交错的脚手架。
就在那光影交织的尽头,在离我们大约三四层楼高的脚手架平台上,一个身影清晰地映入我们眼帘——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安全服、戴着歪斜安全帽的“人”。它的半边脑袋已经凹陷下去,脸上血肉模糊,分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一个不断张合、流淌着暗红色液体的“嘴巴”。而它那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漆黑的窟窿,此刻,正死死地、充满了无尽怨恨地,“瞪”着下方的我们!
它的一只手里,似乎还抓着一截锈蚀的钢筋,刚才那敲击声,恐怕就是这东西弄出来的!
“嗬……”它张开那血淋淋的嘴,发出一种如同破旧鼓风机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瞬间,我们四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