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毕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衅后的火气。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主卧室的门!
“嘎吱——”
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就在门开的瞬间,卧室里所有的动静——摔打声、低语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毕哥立刻将摄像机镜头探入室内。手电光柱扫过,只见卧室里一片狼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被扫落在地,玻璃碎片和化妆品混作一团;原本立着的衣架翻倒在地,衣服散落得到处都是;床单被扯得歪斜,枕头也掉在了地上。
“嚯,”毕哥咂咂嘴,镜头稳如磐石,“这‘朋友’脾气不小啊,跟拆家二哈有得一拼。”
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点,接口道:“估计是没找到想找的人或者东西,急眼了。”
就在我们话音刚落的刹那——
“砰!哗啦——!”
客厅里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像是茶几上的玻璃杯被狠狠摔碎的声音!
“嘿!”毕哥气乐了,对着客厅方向喊道,“没完了是吧?跟你毕爷这儿耍横?”
看来,这个怪异的灵体因为找不到王先生,把怒火转移到了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它似乎能感知到我们的存在和位置。
紧接着,攻击开始了。先是客厅的遥控器、杂志之类的小物件凭空飞起,朝着我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和毕哥一边躲闪,一边用手臂格挡,嘴里忍不住“哇哇”乱叫。
“卧槽!讲不讲武德!乱扔东西!”我护着头喊道。
毕哥更是火大:“有本事现身单挑!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挑衅”,客厅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那个透明的、轮廓怪异的人形再次凝聚,并且这一次,它开始显露出清晰的形态!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但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过。半边脸颊凹陷,额角有一个狰狞的伤口,鲜血(或者说是一种暗红色的能量残留)凝固在上面。他的眼神空洞,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但此刻更添了几分狂暴的怨气。他就那样悬浮在那里,死死地“盯”着我们,周围的温度骤降。
“我的妈呀!”饶是见过不少场面,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死相还是让我和毕哥吓得魂飞魄散,刚才那点硬气瞬间烟消云散。
“跑!”我大喊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和毕哥连滚爬爬地冲向离我们最近的书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还顺手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抵住门把手。
我们俩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书房外,那恐怖的鬼影似乎没有追来,摔砸声和低语声也再次消失了,整个公寓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安静。
“完犊子了,”毕哥抹了把冷汗,“咱俩好像把它彻底惹毛了。”
我定了定神,开始打量这间书房。书房布置得很整齐,靠墙是一排大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管理类和财经类的书籍。然而,我的目光很快被书柜正中央,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吸引住了。
那里摆放着一个约莫一尺长短、颜色暗沉、造型古朴的金属物件。它一头是尖锐的棱锥,另一头则是莲花状的握柄,中间雕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梵文或符文。
“老毕,你看那个!”我指着那东西。
毕哥凑过来,用手电光仔细照了照,又看了看直播间的弹幕。
【卧槽!降魔杵!】
【这是法器啊!】
【怪不得那鬼不敢进书房!】
【瓜哥家里还有这种宝贝?】
“降魔杵?”毕哥眼睛一亮,“我就说嘛,那玩意儿怎么只在客厅和卧室闹腾,不敢进这屋!原来是怕这个!”
知道了原因,我们俩的胆气瞬间又回来了。毕哥盯着那降魔杵,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属于战士看到趁手武器时的兴奋。
“昭阳,”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把摄像机扛稳了!今天,就让毕哥我来会会它!”
我愣了一下,看着毕哥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虽然还有点打鼓,但还是选择相信他。我用力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主摄像机,稳稳扛在肩上:“行!毕哥,靠你了!”
毕哥不再犹豫,上前一步,郑重地将那柄降魔杵从书架上取了下来。入手微沉,一股难以形容的、沉稳而肃穆的气息散发开来。他掂量了一下,适应着手感,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书房门!
我紧随其后,镜头牢牢锁定毕哥和他手中的降魔杵。
客厅里,那个显露出恐怖死相的鬼物还在原地,看到我们出来,尤其是看到毕哥手中的降魔杵时,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周身怨气翻涌,作势就要扑上来!
“来啊!”毕哥大吼一声,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的降魔杵,向前冲去。他不懂什么佛法咒语,全凭一股子悍勇和手中法器自带的力量。
那鬼物似乎对降魔杵十分忌惮,不敢硬碰,只是围绕着毕哥盘旋,发出焦躁的嘶鸣。毕哥不管不顾,就是一顿乱挥乱舞,嘴里还嚷嚷着:“走你!看杵!”
说来也怪,那降魔杵在他手中,似乎真的被激发了某种力量,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金光。有一次,毕哥胡乱挥舞中,降魔杵的尖端无意间扫过了那鬼物的手臂。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灼烧般的声音响起,那鬼物被扫中的部位冒起一丝黑烟,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整个身影都变得虚幻、淡薄了不少。
而就在它受到这一击之后,它那原本充满狂暴和怨恨的眼神,竟然出现了一丝清明和茫然。它停止了攻击,悬浮在半空,有些困惑地看着我们,看着毕哥手中的降魔杵。
“……我……我是……”它断断续续地发出模糊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恶意的絮叨。
我和毕哥见状,也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它。
“你……你想起来了?”我试探着问道,镜头紧紧对着它。
那鬼影点了点头,虽然面容依旧恐怖,但情绪稳定了许多。它用那种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方式,向我们讲述了它的遭遇。
它叫李大山,是个跑短途运输的面包车司机。几个月前,他在一段偏僻的山路上车子出了状况,放好三脚架便回到车里打电话叫人维修,但不想被一辆斜着撞过来的小轿车撞死,肇事车辆逃逸,他的那辆面包车被下的公路。因为他死前最后的记忆里,隐约看到那辆车的型号和颜色,与王先生的车很像(不同款同色),加上死后记忆混乱,怨气不散,就误以为王先生是肇事者,一路跟了回来。
它之所以执着地要找东西,是因为它临死前,怀里还揣着一个答应给儿子买的、最新的遥控玩具车。那是它跑完这趟车回去,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它最大的执念,一是找到真正的肇事者,二是把那个(它以为还完好无损的)玩具车送回老家给儿子。
刚才被降魔杵的力量“净化”了一下,它身上的一部分混淆视听的怨气消散了,这才想起了部分真相。
听完它的讲述,我和毕哥心里都挺不是滋味。这又是一个被无辜夺去生命,心怀牵挂的可怜人。
事后,我们联系了王先生,说明了情况。王先生虽然心有余悸,但也对李大山的遭遇表示了同情。他很大方地将那柄降魔杵送给了毕哥,说是放在他那里也没什么用,不如送给能发挥它作用的人。作为交换,我们给了王先生一张顾知意之前留给我的安宅符,确保他以后住得安心。
我们通过警方的关系,查到了李大山老家的地址。我和毕哥特意去了一趟,那是一个偏僻但宁静的小村庄。我们找到了李大山的家,见到了他年迈的父母和懵懂的儿子。我们没有提及他父亲已经去世的噩耗(想必警方早已通知),只是以他父亲朋友的名义,说是受他父亲委托,送来一些东西。
我们给小男孩买了很多新玩具,包括一辆更漂亮的遥控车。至于李大山念念不忘的那个玩具,早在车祸中就已经粉碎了,我们只能告诉他,礼物已经带到。
回到城市后,我们在郊区找了一处安静的河边,按照顾知意曾经教过我们的、最简单的那种超度经文,为李大山进行了超度。我们点燃了香烛,烧了些纸钱,低声念诵着经文。
看着那袅袅青烟带着我们的祝愿升上夜空,我们心中都充满了一种奇特的成就感和肃穆感。
后面根据我们的描述,通过监控发现那辆肇事车最后出现的地方,在一个山下杂草丛内找到了这辆车,右方车头损坏严重的小轿车,根据对这辆车的车牌,找到了肇事者的身份,最后将其逮捕归案。
车主知道自己喝酒撞了人十分害怕,醉酒也清醒了很多,便把车开到了泥路上,然后将车推到了山下。
这是我和毕哥第一次,在没有顾知意的情况下,独立完成了一次从探查、对抗到沟通、化解,直至最终超度的“全套服务”。
回去的路上,毕哥摩挲着那柄已经成为他标志性武器的降魔杵,意气风发。
“昭阳,看见没?以后咱哥俩,也能独当一面了!再也不是团队里拖后腿的了!”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笑了笑。是啊,经过这次,我们似乎真的成长了。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充满未知与挑战,但至少,我们有了更多直面它们的勇气和……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