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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一行人离开武帝城范围已二十余里。为避开可能的眼线与后续追杀,并未沿官道前行,而是折入了一条荒废多年的古驿道。驿道两侧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影影绰绰,偶尔传来几声夜枭啼鸣,更添几分荒寂。
徐凤年的伤势终究拖慢了行程。李淳罡那惊天动地的两剑,虽涤荡了所有明面上的敌人,却也让徐凤年本就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王仙芝三招留下的暗伤与疲惫如同潮水般反噬上来。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起伏不定,每一步都显得沉重。青鸟始终紧紧跟在他身侧,随时准备搀扶,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世子,必须歇息了。”魏叔阳查看徐凤年脉象,眉头紧锁,“伤势在恶化,再强行赶路,恐伤根基。”
舒羞扫视着阴森的四周,撇了撇嘴:“这鬼地方,看着就不太平。不过确实得找个地方让世子调息。”
楚狂奴扛着大刀,大大咧咧道:“怕什么!来一个老子砍一个!不过小子,你这脸色是够难看的。”
裴南纬怀抱古琴,轻声道:“前方似有屋舍轮廓,或可暂避。”
“行了,就那儿吧。”李淳罡顺着裴南纬所指方向望去,看到密林掩映处露出一角残破屋檐,便拍板决定。
那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山神庙,不知建于何年,门墙半塌,神像倾颓,蛛网尘封。但好歹能遮风避雨,避开露天野地可能存在的窥探。
众人鱼贯而入。青鸟率先持枪探查一番,确认无埋伏,才让徐凤年进来。楚狂奴和舒羞麻利地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魏叔阳取出火折子,点燃一堆篝火。橘黄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些许夜寒与阴霾,也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着。
徐凤年盘膝坐下,亟需调息。但他目光首先落向一直紧紧缚在身后的狭长檀木剑匣。剑匣入手冰凉,此刻在篝火映照下,表面陈旧的木纹仿佛流动着微弱的光泽。
青鸟默默递过水囊,低声道:“世子,先服药调息吧。”她看得出徐凤年对剑匣的急切,但更担心他的身体。
徐凤年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丹药服下,目光却未离开剑匣。“我得先看看老黄留下了什么。”
“不打开看看?”李淳罡靠坐在一根断柱旁,拔开酒葫芦塞子,灌了一口,目光也落在剑匣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剑九黄那小子,把命都留在了武帝城头,这匣子里装的,恐怕不止是他的剑。”
魏叔阳捻须道:“黄前辈游历天下六十载,见识广博,所留之物必不寻常。”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将剑匣平放在身前干燥的地面上,指尖拂过那个简单的铜质卡扣。咔哒一声轻响,卡扣弹开。
他没有立刻掀起匣盖,而是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又仿佛在聆听什么。庙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庙外夜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咽之声。
终于,他缓缓掀开了匣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柄样式古朴、剑身较寻常宝剑宽厚些许的长剑。剑未出鞘,深色的鲨鱼皮剑鞘已布满磨损痕迹,但保养得极好,在火光下泛着内敛的幽光。剑格处缠绕的麻绳早已被磨得油亮,那是老黄常年握持留下的印记。仅仅是看到这柄剑,徐凤年眼前便仿佛出现了那个缺了门牙、总爱憨笑、背着剑匣牵马的老仆身影。
“是黄前辈的佩剑。”青鸟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但这并非全部。
在长剑之侧,剑匣内还静静躺着一卷以油布仔细包裹的物事,以及……几封边缘磨损、字迹却依旧清晰的信笺。
徐凤年先拿起了那卷油布包裹。入手颇有些分量,解开系绳,层层展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本薄薄的、以某种坚韧兽皮鞣制而成的册子,封皮无字,边角已被摩挲得发毛。
他翻开册子。开篇并非武功秘籍常见的导引口诀或经脉图谱,而是一行行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记录着一些零散的见闻、感悟,甚至还有几幅简陋的地形草图。
“腊月十七,于昆仑北麓,见地火喷涌,硫磺气炽烈,岩壁有赤纹,疑似‘炎阳铁’矿脉……惜守卫森严,未得近观。”
“三月廿二,蜀中唐门弃徒言,其门中有秘法,能以机关傀儡模拟人体气机运转,辅以药物,或可助经脉受损者重续武路……”
“七月初九,东海之滨,遇怪异老叟垂钓,所钓非鱼,乃‘潮汐之气’。与之论道三日,受益匪浅,然其言天道有缺,气运流转,非人力可尽窥……”
记录断断续续,时间跨度很长,涉及天南海北的奇物、秘闻、人物、猜想。有些地方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不同时期添加。这不像一本正经的武学笔记,倒像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在漫长的旅途中,随手记下的点滴见闻与破碎思考。
然而,徐凤年越看,心中震动越大。这些看似杂乱的信息,若串联起来,隐隐指向一个核心——如何修复、乃至超越某种极限!其中关于“炎阳铁”、“气机傀儡”、“潮汐之气”乃至后面提到的“极北玄冰魄”、“南疆巫蛊生机术”等等,都似乎在围绕着“重塑”、“融合”、“突破”这些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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