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书页翻动与木剑破空声中悄然流逝。师徒二人这清修般的日子,一晃便是半月有余。
陵州城的秋意渐浓,早晚的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寒意。别院中的几株老槐树,叶子开始泛黄飘落,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
温华的变化肉眼可见。身板厚实了些,个子似乎也窜高了一截,菜黄气尽褪,眼神清澈而专注。每日上千次的基础动作锤炼,加上林衍以混沌真气定期为他调理经络、洗练筋骨,配合听潮阁中那些打熬气血、夯实根基的药膳食补,他的身体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蜕变着。木剑在他手中,已不再是孩童玩具般的笨拙,刺出时有了清晰的破空锐响,步伐移动间也有了符合“星流遁影”入门要求的简洁与预判。
更重要的是心性的沉淀。每日浸淫在那些最基础的武学原理、人体奥秘、江湖见闻之中,温华原本那点因为骤然接触高层次力量而产生的浮躁与迷茫,渐渐被一种踏实求知的渴望所取代。他明白了武道之路漫长艰辛,更明白了师父让他从最基础练起的深意。如今他练剑,不再只为“变得厉害”,而是开始享受那个将每一个简单动作做到极致、感受身体细微变化的过程。
这日午后,温华正在听潮阁一层,对照着一本《九州奇异金石录》的附图,尝试辨认师父让他留心记住的几种特殊矿石图谱。这些矿石,在老黄的手札中曾被提及,或许与那“星陨砂”同属一类,是未来尝试“融金铁之精”的可能材料。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楼梯方向传来。不是送饭的仆役,那脚步声更轻,更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温华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素雅青衫、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走了下来。男子眉目清朗,气质温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拿着一卷古籍,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但温华如今感知敏锐许多,尤其是经过师父提点,对“气”的感应增强,他隐约觉得这青衫书生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既不似武者那般气血旺盛或锋芒毕露,也不似普通文人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青衫书生似乎也有些意外这个时辰阁中还有人,目光在温华和他手边的书册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示意,便自顾自地走到另一侧的书架前,开始寻找什么。
温华也不以为意,王府中人,藏龙卧虎,有看起来不像高人的高人很正常。他低头继续看图。
不多时,林衍也从“百家杂学”的书架后转出,手中拿着几本关于上古炼气士吐纳法与当今内功心法对比的笔记,眉宇间带着思索之色。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青衫书生,眼神微动。
青衫书生似有所感,抬起头,正好与林衍的目光对上。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礼貌,放下书卷,拱手道:“在下徐渭熊,久闻林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幸会。”
徐渭熊?徐凤年的二姐?那个传说中才学冠绝北凉、智计超群、甚至能与上阴学宫祭酒论道的奇女子?
温华心中一惊,差点把手里的书掉地上。他早就听说过这位北凉二郡主的名头,却没想到是这般温润如玉的书生模样。
林衍也是微微讶异,随即还礼:“原来是二郡主从上阴学宫返回北凉王府了。久仰。”
“先生客气。”徐渭熊笑容温和,目光清澈,“这些日子,先生与高徒在此潜心读书,王府上下皆感佩先生的静气与治学之严。渭熊平日亦常来此阁查阅古籍,不想今日与先生偶遇,实在是缘分。”
她语声平缓,态度不卑不亢,既有对客人的尊重,又带着北凉郡主应有的气度,令人如沐春风。
“郡主谬赞。”林衍道,“听潮阁藏书浩瀚,博大精深,能在此阅览,是林某之幸。郡主博闻强识,名不虚传,不知今日在寻何书?”
徐渭熊也不隐瞒,指了指手中那卷古籍:“在找一些关于前朝‘钦天监’观测星象、推演历法的残卷。近来读史,有些疑惑,想查证一番。” 她顿了顿,似无意般问道,“听闻先生于东海之滨,曾与家弟论及‘潮汐之势’、‘星辰轨迹’与武道之关联,见解独到,令人神往。不知先生对这天象运转、星辰分野,可有研究?”
林衍心中一动。徐渭熊突然出现,又提起东海之事,显然并非偶遇。这位二郡主智计深远,她来此,恐怕是代表徐骁,或者她自己的意志,来做更深层次的观察与试探。问及天象星辰,或许是借题发挥,想探究自己的“衍化之道”究竟涉及多广,理念根基为何。
“略知皮毛。”林衍神色不变,“天地万物,运行皆有常理,武道亦是探索、运用、乃至超越这些常理的过程。潮汐因月,草木依时,星辰列张,莫不蕴含至理。武者观天地而悟己身,引外力而壮内息,亦是常道。林某所学驳杂,偶有所得,不敢称研究。”
这番回答,既有对天象武道的理解,又含蓄地表明了自己“博采众长、观天悟道”的路径,并未透露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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