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纺织厂旧址在江城的工业区边缘,八十年代曾是这座城市的骄傲,鼎盛时期有上千名工人在这里日夜忙碌。但九十年代末,随着国企改制和产业转型,纺织厂倒闭,厂房荒废,如今只剩下一片破败的建筑群,像巨大的钢铁骨架匍匐在暮色中。
顾清在工厂大门外下了公交车。
铁门紧锁,锈迹斑斑的锁链有手腕粗,看起来几十年没人动过。但顾清注意到,门边的围墙有一个缺口,刚好够一个人钻进去。缺口边缘的杂草有被踩踏的痕迹——最近有人来过。
他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十分。天色已经暗了,工厂里没有灯光,只有远处街灯投来的微弱光亮,勉强勾勒出厂房的黑影。
顾清从缺口钻进去,双脚踩在及膝高的荒草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说不清的霉味混合的气味。
根据资料,第三个死者叫王建国,纺织厂的维修工,1983年七月二十一被发现死在二号车间的配电室里。死亡时间同样是子时,死因是“意外触电”,但现场的电闸明明是关闭状态。
玄尘说,这个节点埋的应该是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纺织厂工人,最常穿的就是工装。
顾清握紧桃木钉,左手捏着一张破邪符,小心翼翼地走向厂区深处。厂房像沉默的巨兽蹲伏在黑暗中,窗户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二号车间在厂区中央,是一栋长条形的红砖建筑。大门虚掩着,顾清推开门,吱呀一声,灰尘簌簌落下。
车间内部空旷得惊人。屋顶很高,以前应该悬挂着巨大的纺织机械,但现在只剩下一些固定在地面的基座和裸露的钢筋。地面上散落着废弃的零件、断裂的皮带、还有成堆的锈蚀铁桶。
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在地面上投出斑驳的光斑。光斑之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配电室在车间最里面,是一间用砖墙隔出来的小房间。门是铁制的,上面用红漆写着“高压危险,闲人免入”。字迹已经褪色,但依然能看清。
顾清走到门前,试着推了推。门没锁,很轻松就推开了。
里面比外面更黑。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划破黑暗。
配电室不大,约莫十平米。墙上挂着一排老式的电闸和电表箱,大部分已经损坏,电线裸露在外,像干枯的藤蔓。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顾清注意到,房间中央有一块区域明显被人清理过——灰尘被扫开,露出水泥地面。
他蹲下身,用手机照向那块区域。地面上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和之前在工厂祭坛、赵屠店里看到的那些符文类似,但更简单。
节点就在这里。
顾清掏出玄尘给的《基础符法》,翻到净衣符那一页,又看了一遍画法和口诀。然后他取出黄纸和朱砂,开始画符。
这一次比下午顺利得多。也许是因为有了经验,也许是因为身处险境反而让他更加专注,只失败了两次,第三张符就成功了。
符成瞬间,闪过一丝微弱的金光。
顾清将净衣符握在左手,右手开始清理地面上的符号。他用鞋底把那些模糊的线条擦掉,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小铲子,开始挖掘。
铲子刚碰到地面,就传来了异样的触感——下面不是实心的水泥,而是空心的。
顾清加快动作,挖开表层的水泥碎块,露出下面一个暗格。暗格约莫鞋盒大小,里面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深蓝色工装,上面放着一顶同样颜色的工人帽。
工装看起来还很新,几乎没什么磨损,像是刚发下来就放进了这里。但顾清知道,这套衣服已经埋了二十年。
他伸手去拿,指尖触到衣料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蔓延上来。不是物理上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带着绝望和恐惧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他的意识。
顾清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一个中年男人在配电室里检修电路,突然,电闸自己合上了,蓝色的电弧像毒蛇一样窜出,缠绕在他身上。男人剧烈颤抖,发出无声的惨叫,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某个方向——那里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影。
黑袍人手里拿着一个铃铛,轻轻摇动。每摇一下,电弧就更猛烈一分。
最后,男人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黑袍人走过来,蹲下身,从他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放在他手心,然后合拢他的手指。
“第七个。”黑袍人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满意的笑意。
画面戛然而止。
顾清猛地抽回手,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亲身经历了王建国死亡的全过程。
这就是节点里的怨气吗?死者的最后记忆,被永远封存在这件衣服里。
他定了定神,将净衣符贴在工装上,然后按照玄尘教的口诀念诵:“天地清明,万物归真。尘归尘,土归土,怨气散,魂魄安。”
符纸开始燃烧。火焰是纯净的白色,很温和,但工装在火焰中迅速变黑、蜷缩、化为灰烬。那股阴寒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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