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跨越了七万年光阴的“辛苦你了”,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白浅所有强装镇定的外壳,也击碎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巨大的羞耻、惶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一直悬空的巨石终于落地的解脱感,交织成汹涌的浪潮,将她彻底淹没。
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抽回被墨渊握住的手,仿佛那微弱的触碰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她踉跄着后退,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殿柱,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她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脸,泪水却依旧从指缝中汹涌而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小兽般的呜咽。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些她以为会永远埋藏在岁月尘埃里的、不堪的、悖逆的、带着血泪的秘密,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当事人**裸地揭开,摊开在这清冷的月光下。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衣物,**地站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墨渊静静地躺在云床上,看着她崩溃的模样,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没有惊怒,没有斥责,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疼与一种仿佛承载了太多重量的疲惫。他试图再次开口,可干涩的喉咙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剧烈的咳嗽随即而来,震得他本就脆弱的仙躯微微痉挛,唇角再次溢出一缕金色的血丝。
那咳嗽声如同重锤,敲醒了陷入巨大羞耻中的白浅。她猛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他痛苦蹙眉、咳出血丝的模样,所有自怨自艾的情绪瞬间被更强烈的恐惧取代!
“师父!”她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与羞耻,几乎是扑回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软巾,颤抖着去擦拭他唇角的血迹。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冰凉的皮肤,那触感让她如同触电般一颤,却强忍着没有缩回。她看到他因咳嗽和虚弱而泛红的眼角,看到他即便在如此狼狈痛苦的时刻,望向她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让她心碎的、复杂的包容。
“水……师父,您别说话了,先喝点水……”她语无伦次,慌忙转身去倒水,眼泪却掉得更凶,混入那清澈的水中。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单薄却努力支撑的肩膀上,将水杯一点点喂到他唇边。这一次,他配合地小口喝着,温顺得让她心酸。喂完水,她扶着他缓缓躺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她跪坐在床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两人交织的、并不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墨渊似乎缓过了一口气。他没有再看她,目光转向殿顶那模拟周天星辰的穹顶,声音依旧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
“七万年……孤寂……回溯……东皇钟……”
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从她那些倾诉中捕捉到的、最关键的词语。不是质问,而是在梳理,在确认。
白浅的心脏随着他每一个词的吐出而剧烈收缩。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低垂的、布满泪痕的脸上,停顿了许久,才极其艰难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所以……你归来……是为……逆转……我祭钟之局?”
他终于,将那个最残酷、最核心的真相,摆在了两人之间。
白浅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撞入他深邃如渊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与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痛楚。
她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看着他即便苏醒依旧被那暗金纹路折磨的身体,看着他眼底那仿佛承载了整个天地悲欢的疲惫……所有想要否认、想要狡辩的念头,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在他付出了如此代价之后?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几乎是耗尽所有勇气地,点了一下头。
“是。”声音轻若蚊蚋,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承认了。
她终于,亲口在他面前,承认了这逆天而归的初衷。
墨渊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睁开。浓密的长睫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他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唯有那微微起伏、依旧显得艰难的胸口,显示着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白浅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在等待,等待他的审判,等待他可能会有的、任何可能的反应——惊骇、排斥、觉得她疯了,或者……更糟。
时间,在沉默中煎熬地流淌。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墨渊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里面所有的复杂情绪似乎都已沉淀,只剩下一种近乎荒凉的平静,与一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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