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素描 第56章 裂痕（上）

吴永利在审讯室中筑起的沉默堡垒，虽然看似坚固，但专案组播下的压力种子，正在其内心深处悄然发芽。那张污染照片和行贿对象被查的消息，像两根无形的楔子，钉入了他一直试图维持的冷静表象。

然而，要彻底撬开他的嘴，还需要更直接、更猛烈的冲击。专案组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对吴永利保持高强度、高压力的审讯节奏，不给他任何喘息和重整旗鼓的机会；另一方面，加快对其外部关系网和可能存在的“保护伞”的清扫工作，彻底断绝他的念想。

林枫主动请缨，负责其中一条外围线索的深挖——调查吴永利一个名叫阿芳的情妇。根据前期摸排，这个阿芳跟了吴永利七八年，据说感情颇深，并且掌握着吴永利不少隐秘的现金和贵重物品。吴永利出事前，曾与她有过频繁联系。

阿芳住在城南一个高档公寓小区，深居简出。林枫没有贸然直接上门，而是先通过物业、邻居侧面了解情况。得知阿芳最近似乎心神不宁，频繁下楼丢垃圾（但垃圾袋很轻），偶尔会在深夜独自在小区里散步，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地四处张望。

“她心里有事，而且很害怕。”林枫判断。吴永利落网，她很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但又不敢对外透露，正处于极大的矛盾和恐惧之中。

这天晚上，林枫带着一名女警，穿着便装，在阿芳又一次深夜下楼“散步”时，“偶遇”了她。

“是阿芳女士吗？”林枫语气平和地开口。

阿芳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你们是谁？”

林枫亮出证件：“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他注意到阿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很小的、鼓囊囊的丝绸袋子。

看到证件，阿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下意识地把那个小袋子往身后藏。

“别紧张，只是例行了解。”女警上前一步，语气温柔地安抚，“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或者，去你家里坐坐？”

“不！不去家里！”阿芳反应激烈，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失态，声音低了下去，“……就在这儿说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枫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个小袋子上，心中了然。他没有强求，而是看似随意地问道：“吴永利进去几天了，你没去看看他？”

阿芳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他跟你说过什么吗？比如，有什么东西让你保管？或者，让你去找什么人？”林枫循序渐进，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阿芳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眼神慌乱地闪烁，双手死死地绞着那个小袋子。

林枫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阿芳，你应该知道吴永利犯的是什么事。王强被活活烧死，马老三‘意外’身亡，还有临省那个污染得不成样子的地方……这些都是重罪！他现在在里面扛着，什么都不说，你觉得他能扛多久？等他扛不住了，或者我们从他别的地方找到证据，你想想，你这个知情不报，甚至可能帮他转移财产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阿芳最脆弱的心防上。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女警赶紧扶住她。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阿芳带着哭腔，反复说着这句话，但语气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坚决否认，而是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现在知道，还来得及。”林枫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而有力，“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把东西交出来，争取宽大处理，是你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继续瞒下去，只会被他拖进更深的深渊。你想想，值得吗？”

阿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枫，又看了看身边的女警，内心的挣扎几乎写满了脸庞。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个被她攥得温热的小袋子，犹豫了足足有一分钟。这短短的一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颤抖着，将那个小袋子递了过来。

“这……这是他前几天让我保管的……说万一他出事，让我交给……交给一个叫‘德叔’的人……”阿芳的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后怕，“里面是几个U盘，还有……还有一张名单……”

林枫心中剧震！他小心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小袋子，没有当场打开。

“德叔是谁？”他立刻追问。

阿芳摇了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只说是个很重要的人，让我千万别看里面的东西，也别告诉任何人……我害怕……警察同志，我交代了，会不会坐牢啊……”

女警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林枫知道，突破口，终于找到了！这个小小的袋子里，很可能藏着揭开吴永利全部秘密，甚至指向其背后保护伞的关键！

他立刻通过对讲机，低声而急促地汇报：“李队，重大突破！从吴永利情妇处获取关键物证，疑似涉及核心名单及保护伞！请求立即派技术组支援，进行无损取证！同时，重点排查一个代号‘德叔’的神秘人物！”

消息传回指挥部，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吴永利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沉默堡垒，终于从其最意想不到的侧面，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而这道裂痕后面，隐藏的将是更加惊人的黑暗，还是拨云见日的曙光？

林枫握紧了手中那个小小的丝绸袋子，感觉它重若千钧。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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