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素描 第1章 起点

夏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省公安厅警官学院的操场上，将塑胶跑道晒得微微发烫。毕业典礼刚刚结束，深蓝色的警礼服尚未脱下，学员们脸上混杂着激动、不舍和对未来的憧憬。

林枫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如松，这是四年警校生涯刻入骨髓的印记。他的成绩单很漂亮，综合评定优秀，体能、理论、射击各项指标均名列前茅。但他自己清楚，这份优秀并非来自过人的天赋，而是源于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练习和啃书本。教官曾评价他：“林枫这小子，像块牛皮糖，韧得很，认定的事，就一定能磨出来。”

“枫子，发什么呆呢！”好友王志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听说你分到朝阳路派出所了？那可是市中心，繁华地带，够你忙活的！”

林枫回过神，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让他本就清俊的面容更添几分阳光：“在哪儿都一样。”

他心里回荡着离校前，那位退休后被返聘任教的老刑侦专家在最后一堂课上的话：“同学们，你们将来会遇到大案要案，扬名立万的机会或许有，但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琐碎，是处理不完的邻里纠纷、小偷小摸。记住，不要因为事小而不为，要把每一个小案，都看作是对身后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承诺。你办的不是案，是别人的人生。”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林枫心田最柔软的地方。

回到家，简单的庆祝饭后，林枫开始收拾行装。第二天，他就要去朝阳路派出所报到。母亲一边帮他叠衣服，一边忍不住唠叨：“去了单位，眼要亮，手要勤，多听师父的话，注意安全……”父亲则话不多，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期许和不易察觉的担忧。

林枫重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林枫早早起床，换上了崭新的浅蓝色警衬常服，肩章上的“一杠一星”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还带着些许青涩，却已初具警察威严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朝阳路派出所位于这座城市的核心区域，是一栋不算新，但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五层小楼。国徽高悬，庄严肃穆。走进大厅，人来人往，电话声、交谈声、办事群众的询问声交织在一起，一股忙碌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与他想象中紧张刺激的破案现场截然不同。

他向值班领导报了到。教导员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人，简单欢迎后，便带着他熟悉环境。“我们朝阳所，辖区面积不大，但商业繁华，人口密集，老旧小区和新建商圈并存，情况复杂。每天接处警量在全分局都是数得着的。”教导员边走边说，“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这位是你的师父，陈建国，陈副所长。”

林枫顺着教导员指的方向看去。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老民警，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皮肤黝黑，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眼神锐利得像鹰。他正低头看着一份卷宗，手指间夹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老陈，给你带了个新徒弟，林枫，警校的高材生。”教导员介绍道。

陈建国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林枫一番，目光在他肩章的一杠一星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些沙哑：“嗯。坐那边空位子。”

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冷淡。林枫心里微微一紧，赶紧应了声：“是，陈师父！”然后小心翼翼地在那张堆着不少文件，但还算整洁的办公桌旁坐下。

“师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林枫试图展现积极性。

陈建国没抬头，指了指墙角的热水壶：“先把水烧上，给大家泡杯茶。然后，把那边过去一周的接处警登记本看一遍，重点看处理意见和结果。”

泡茶？看登记本？林枫愣了一下，这和他预想的立刻出现场、分析案情有些出入。但他没多问，立刻起身照做。

他烧好水，给办公室里几位同事，包括老陈，都泡了茶。轮到老陈时，他注意到师父的杯子是个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缸，上面隐约能看到“先进工作者”的红字。

“谢谢啊，小林。”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挺随和的男警接过茶杯，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大力，比你早来几年，以后叫力哥就行。那边是户籍窗口的李姐，还有出警去了的小张、老王。”

林枫一一记下，感觉这个集体虽然忙碌，但氛围似乎并不算太紧张。

他抱来那一大摞接处警登记本，沉甸甸的。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

“xx小区3栋201，夫妻吵架，砸东西，现场调解……”

“xx商场门口，电动车被盗，已受理……”

“xx路口，两车刮擦，车主争执，协调处理……”

“xx广场，噪音扰民……”

“老人走失，已协助送回家……”

盗窃、纠纷、求助、走失……几乎没有他想象中的“大案”。林枫一条条看下去，最初的新奇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这就是基层派出所的日常吗？如此琐碎，如此……平凡。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师父陈建国。老陈已经处理完手头的卷宗，正拿着他那破搪瓷缸大口喝水，然后开始打电话，声音不大，但条理清晰，语气时而严厉，时而缓和，处理的似乎也是一起社区里的矛盾纠纷。

一下午就在翻阅和观察中过去。临近下班时，接警铃突然急促响起。

“朝阳路幸福里小区，有住户报警称楼上漏水，沟通无效，发生口角，需要民警到场处理。”值班员通报。

“老陈，你带小林去一趟吧，让他熟悉熟悉。”教导员说道。

陈建国掐灭烟头，站起身，动作利落：“走。”

林枫心中一凛，立刻跟上。这是他第一次，以一名正式民警的身份，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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