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被强行塞入了过多无法承受之重的、濒临破碎的容器。
年轻西弗勒斯的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的极端中沉浮,左臂不再属于自己,它是一颗被强行塞入胸膛的、剧烈搏动的异星,每一次收缩扩张都喷涌出混杂着古老银辉与自身血脉的撕裂痛楚。
那些强行涌入的破碎画面——燃烧的星轨、崩塌的城垣、无数消逝于光芒中的剪影、还有那双最终回望的、带着笑意与无尽悲伤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灵魂深处反复灼刻。
“……醒过来。”
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他意识表层的混沌。紧接着,一股带着强烈镇压意味的魔力粗暴地侵入他的大脑,试图梳理那团混乱的记忆风暴。
年轻西弗勒斯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反胃感让他几乎呕吐。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古代魔纹研究室冰冷的地面上,身下的引导法阵已彻底黯淡,只余焦黑的痕迹。年长的斯内普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黑袍凌乱,脸上毫无血色,那双黑眼睛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那是混合了极度震惊、被触及逆鳞的暴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恐惧的震颤。
“你看到了什么?”年长的斯内普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碎石,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扣进年轻版自己的肩膀,“那股力量……那些画面……说!”
年轻西弗勒斯试图挣脱,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抬起手臂都困难。
左臂内那蜕变中的核心传来阵阵撕裂般的抽痛,新烙印的坐标如同第二颗心脏,在灵魂深处沉重地搏动。他看着年长自己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对方如此失态的原因——那泄露出的浩瀚力量,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是凌晏留下的、远超他们想象的真相碎片,而自己,这个被视作工具和变量的“钥匙”,竟然先于他这追寻了十一年的本人,触碰到了核心!
一种冰冷的、近乎报复性的快意,混杂着巨大的茫然与沉重,在他心底滋生。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而讥诮的弧度:“你……害怕了?”声音因喉咙的灼痛而沙哑不堪,“害怕我知道……你不知道的……关于他的事?”
年长斯内普瞳孔骤缩,扣住他肩膀的手指猛地用力,剧痛传来,但年轻西弗勒斯只是闷哼一声,黑色的眼眸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
“那不是简单的迷失……”年轻西弗勒斯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陈述,刻意略过了大部分细节,只点出最关键的结构性信息,“是封印……自我封印,或者……被某种东西封禁。那股力量……是封印本身泄露出的……余烬。”他感受着左臂核心那仍在适应新形态的、带着古老纹路的银灰星璇,以及脑海中那个更加精准、更加危险的坐标,“我们之前的尝试……像是在不断撞击那层外壳。”
年长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空白的震惊所取代。封印?余烬?撞击外壳?这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十一年来构建的、关于凌晏消失原因的所有猜测之上。他一直以为是被困,是意外,是某种时空灾难……却从未想过,可能是“主动”的,或者涉及某种更高层面的“封禁”!
“坐标……”他几乎是机械地追问,声音干涩,“那个新的坐标……”
年轻西弗勒斯闭了闭眼,将那个被灵魂烙印的、更加深邃的坐标信息,通过依旧残存的微弱精神连接,传递了过去。他没有给出任何解读,只是冰冷的、**的数据。
年长斯内普接收着信息,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焦黑的法阵边缘,魔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毫无所觉。只是死死攥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灵魂的旧伤因这颠覆性的信息而传来尖锐的刺痛。
希望以最残酷的方式,展现了它狰狞的冰山一角。他们追寻的微光,并非漂浮在浅滩,而是沉没在连星光都无法触及的、布满未知巨兽的深渊最底层。
研究室陷入死寂,只有两人粗重不均的呼吸声。
良久,年长斯内普才缓缓直起身,捡起魔杖。他没有再看年轻版的自己,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中某一点,声音低沉得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最终的宣判:
“封印……需要钥匙,也需要……祭品。”他顿了顿,黑眸中重新凝聚起一种更加冰冷、更加非人的光芒,看向年轻西弗勒斯那只正在异变的左臂,“你的胳膊……还有我们看到的‘余烬’……或许,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不再称呼凌晏的名字,而是用“计划”代替。一种无形的、更加冷酷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划下。
“恢复。”他命令道,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却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将一切都视为筹码的决绝,“你需要尽快掌控那股新力量。而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所有方案。”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黑袍翻滚,如同融入阴影般离开了研究室。
年轻西弗勒斯独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左臂内那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核心,以及灵魂深处那个沉甸甸的新坐标。
烙痕已深。
不仅是左臂,不仅是灵魂,更是他与年长自己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合作者,而是在无意中,共同撬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希望与绝望,真相与危险,同时涌现。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看着掌心。那丝银灰色的能量再次浮现,其中已然夹杂了一丝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金色纹路。
路,似乎找到了。
但前方,是更加深邃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闭上眼,不再去对抗那撕裂般的痛楚和混乱的记忆碎片,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接纳这强行烙印在他身上的一切。
下一次,当那扇门被打开时,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门后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
包括,那个可能不再是记忆中模样的凌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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