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一天,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悄然降临。地窖里,那种长达数月的、属于伤患与守护者的特殊氛围,如同退潮般,无声地消散了。凌晏站在地窖中央,不再是靠着椅背或需要扶住什么,而是真正地、沉稳地站立着。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墨色长袍,边缘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不易察觉的符文,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昔日的苍白与脆弱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浑厚的力量感。银灰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恢复了全部神采的、如同沉淀了星辉的湖泊般的眼眸。
西弗勒斯站在工作台旁,正将最后几瓶为凌晏准备的、用于巩固和温养魔力的魔药装入一个龙皮小包中。他的动作依旧精准、利落,脸上也依旧是那副惯常的、看不出情绪的冷漠表情。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比往日松弛了少许,那总是萦绕在眉宇间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似乎也淡去了几分。
“这些,”西弗勒斯将小包推到工作台边缘,声音平淡无波,“是未来两周的剂量。按照我之前标注的时间服用。虽然你已经‘痊愈’,”他刻意在痊愈二字上加了微不可察的嘲讽重音,仿佛在质疑庞弗雷女士过于乐观的最终诊断,“但魔力本源的完全稳固仍需时间,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任何不必要的逞强,而浪费了我整个暑假的魔药储备。”
凌晏走上前,没有立刻去拿那个小包,而是目光平静地看向西弗勒斯。“整个暑假的魔药,还有……其他一切。”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谢谢你,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开始整理工作台上那些凌乱的器皿,用背影对着他。“我只是做了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尚有基本魔药知识的巫师都会做的事情。”他生硬地回答,“况且,一个状态不稳定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只会给霍格沃茨带来更多的麻烦。我的动机纯粹是基于减少自身工作量的考量。”
凌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没有戳穿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他拿起那个龙皮小包,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精纯而温和的魔力波动。“我明白。”他顺着对方的话说道,“我会按时服用,尽量不给你……和庞弗雷女士,再添麻烦。”
地窖里沉默了片刻,只有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
“你的东西,家养小精灵已经送到三楼的教授宿舍了。”西弗勒斯再次开口,依旧没有回头,“按照霍格沃茨的标准,还算……过得去。至少比之前洛哈特占据的那间要整洁得多,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自画像和骚包的蕾丝窗帘。”
“听起来很不错。”凌晏说道。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待了将近两个月的、阴冷却让他感到莫名安心的地窖。窗外的黑湖水光依旧幽暗变幻,空气中弥漫的魔药气息也依旧熟悉。“那么,我该过去了。还需要些时间整理,为明天的教职工会议做准备。”
西弗勒斯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再次从头到脚扫过凌晏,那审视的意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复杂。像是在做最后一次确认,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已经摆脱了死亡的阴影,是否真的能够重新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是否……真的不再需要他时刻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戒。
“记住你大纲里写的内容,”西弗勒斯最终说道,声音低沉,“侧重于真正的防御。霍格沃茨不需要另一个夸夸其谈的傻瓜。尤其是,”他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在外部环境开始显现出不那么……安稳迹象的时候。”
他指的是《预言家日报》上那则关于阿兹卡班摄魂怪骚动的简短消息。尽管魔法部极力淡化,但嗅觉敏锐的人都明白,那绝非空穴来风。
“我知道。”凌晏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了些许,“我会做好准备。”
没有再多的言语。凌晏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康复期间所有记忆的空间,然后转身,步履稳健地走向地窖门口。他的背影挺拔,步伐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强者的从容与力量感。
西弗勒斯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抹墨色与银灰消失在缓缓关上的门后。地窖里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永恒不变的、湖水涌动的声音。
一种过于空旷的寂静,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弥漫开来。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到窗外一条巨型乌贼游过,投下的阴影掠过他的脸庞,他才仿佛惊醒般,猛地转身,重新面向他那张布满坩埚与药材的工作台,黑袍带起一阵微冷的旋风。
***
三楼的教授宿舍果然如西弗勒斯所说,宽敞而整洁。厚重的深色木质家具,巨大的书架,一张宽大的书桌,以及一扇可以看到远处禁林与黑湖一角的窗户。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进来,驱散了地窖常有的那种阴湿感。凌晏的行李不多,几件简单的衣物,一些私人笔记,以及最重要的、他整个暑假整理出来的教学资料,都已经由家养小精灵妥善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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