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的夏日,霍格沃茨城堡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苏格兰高地的烈日与骤雨交替中沉眠。
特快列车的汽笛声早已远去,带走了一学年的喧嚣与纷扰,只留下空荡的走廊、寂静的教室,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混合了古老石料、阳光烘烤过的挂毯和某种恒定的、属于魔法本身的尘埃气息。对于留守在城堡里的少数人而言,这是一段难得不受打扰的时光。
位于黑湖之下的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兼地窖,更是将这份寂静发挥到了极致。然而,与往年西弗勒斯·斯内普独自沉浸在那份阴冷孤寂中不同,今年的地窖,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所笼罩。
夏日炽热的阳光努力穿透黑湖幽深浑浊的湖水,在地窖那扇唯一的、如同舷窗般的玻璃上投下摇曳不定的、绿莹莹的光斑,如同无数晃动的、充满生命力的翡翠碎片,洒落在石壁和地面上,驱散了些许常年盘踞不散的阴寒。
西弗勒斯·斯内普正站在他那张宽大、厚重、布满各种陈年魔药渍和刻痕的工作台前。台面上井然有序地陈列着不再是那些用于紧急维系生命、稳定濒临崩溃灵魂的、气味浓烈甚至刺鼻的魔药材料,而是一些更为稀有、处理起来需要极致耐心和精准魔控力的珍品。
闪烁着内部星光的月长石被研磨成极其均匀的细粉,盛放在一个黑曜石研钵中;一小瓶如同液态火焰般粘稠、却在光线下折射出深邃虹彩的凤凰眼泪,被置于一个恒温魔法阵的中心;几片薄如蝉翼、边缘泛着幽蓝光泽的月痴兽蜕皮,被小心地夹在两张水晶片之间,防止其魔力流失。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伤病带来的沉重与压抑,而是一种奇异的、混合了冷冽矿物、温暖树脂与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清新芬芳。
凌晏就坐在离工作台不远的一张高背扶手椅上。那张椅子原本是西弗勒斯用于长时间阅读时使用的,坚硬、笔直,毫无舒适度可言,此刻却被凌晏坐出了一种沉静如磐石的气质。
他的身形相较于刚回归时那副形销骨立、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已然恢复了七八成,虽仍显清瘦,但骨架匀称,肌理下蕴含着内敛的力量。
他不再需要依靠在床头,脊背挺直如松,穿着一套西弗勒斯不知从何处找来、却意外合身的黑色丝质便袍,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他苍白但不再脆弱的手腕。
他那头标志性的银灰色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已经完全恢复了神采的、如同雨后天青石般平静而深邃的眼眸。
虽然距离他全盛时期那浩瀚如渊的力量还有不小的差距,但那令人心悸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虚弱感已然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如山、静水流深般的气度。
他此刻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翻阅着一本摊开在他膝头的、厚重得足以当做盾牌使用的古籍。
书籍的皮质封面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墨绿,边缘磨损严重,烫金的古代如尼文标题已经模糊难辨。
这是西弗勒斯私人收藏中,关于古代如尼文与高阶魔力共鸣理论的珍本之一,里面记载的知识艰深晦涩,甚至夹杂着一些被现代魔法体系视为异端或过于危险的猜想。
凌晏的指尖修长而稳定,偶尔会在书页某个极其复杂、仿佛蕴含着某种宇宙至理的符文图案上停留,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思索的光芒,久久沉浸其中。
“看来,波特先生上个学期那场……充满戏剧性的冒险,”凌晏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打破了地窖内长时间的静谧,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于调侃的微妙语调,“并未给你的暑期研究计划带来太多……不可预见的干扰。”关于哈利·波特、魔法石、奇洛教授(或者说,依附于奇洛后脑勺的那位不能说出名字的黑魔王)在学期末上演的那场惊险戏码,在西弗勒斯某次从邓布利多那里得知部分“官方版本”的真相后,曾以他特有的、充满辛辣讽刺与不耐烦的语气,向凌晏简略地转述过——当然,省略了其中关于他本人暗中留意、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比如魁地奇比赛时念反咒)所扮演的、他绝不会承认的角色。
西弗勒斯正全神贯注地用一把秘银打造、刃口薄如蝉翼的小刀,从一个婴儿拳头大小、内部仿佛封存着银河漩涡的星光蓝宝石上,精准地刮下微不可察的一小撮闪烁着星辉的粉末。
他的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听到凌晏的话,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冷哼:“如果你指的是那个继承了和他父亲一样鲁莽基因的波特崽子,以及他那个红头发的跟班和那个万事通小姐,如同三只闯入了精密炼金实验室的嗅嗅般,横冲直撞,差点毁掉了保护魔法石的重重机关,最后全靠那点可笑的运气和他母亲留下的、早已过时的‘爱之保护咒’残响才侥幸活下来的愚蠢事迹——那么,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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