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弄丢了我给你的‘静’。”
声音不高,带着久未使用的微哑,平静地陈述。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如同确认一件器具的缺损。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西弗勒斯混沌而剧痛的意识深处。比灵魂被撕裂的空洞更让他感到一种尖锐的、几乎令他窒息的窒闷。
他猛地抬起头,视野依旧模糊,凌晏的身影在血色与银辉交织的光晕中摇曳不定。他想反驳,想嘶吼,想质问这漫长而残酷的分离,想倾诉那些绝望的搜寻与守护,想宣泄方才那孤注一掷、几乎燃尽一切的牺牲……但所有翻腾的情绪,撞上凌晏那双平静无波、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银灰色眼眸时,都硬生生冻结、碎裂在喉咙深处。
是啊。“静”。
那枚凌晏曾亲手刻印在他灵魂深处、用以平衡他体内躁动黑暗魔力、也是他们之间最初联系的银色符文。在年长斯内普的记忆里,在那场导致凌晏消失的最终变故中,为了抵御某种无法抗拒的侵蚀,为了保住他的一条命,那枚符文……碎裂了。
他确实弄丢了。不仅弄丢了,他甚至一度遗忘了它曾带来的、短暂而真实的安宁。
一股混杂着狼狈、自嘲与更深沉痛楚的寒意,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嘶哑的音节:“……代价。”
为了活着。为了找到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在那双过于清醒、过于冰冷的眼睛注视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任何倾诉都像是一种乞怜。他西弗勒斯·斯内普,从不乞怜。
凌晏没有再追问。他似乎对“原因”并不真正感兴趣,只是确认了“结果”。他蹲在原地,目光从西弗勒斯脸上移开,落在他因强撑而微微颤抖、指节死死抠着地面的左手上。那只手臂上,原本属于“静”之符文的位置,如今只剩下灵魂被强行撕裂后留下的、无形的空洞,以及更早之前时空烙印留下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痕。
“很吵。”
凌晏忽然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被某种持续不断的噪音打扰。
西弗勒斯一怔,随即意识到凌晏指的并非外界已退去的混沌,而是他自身——他体内魔力因失去平衡而发出的混乱嘶鸣,他灵魂因重创而不稳的震颤,以及那暗痕与空洞彼此撕扯、发出的只有凌晏这等存在才能“听”到的、刺耳的杂音。
在凌晏的感知里,他就像一个破损严重、不断发出噪音的劣质品。
一种近乎屈辱的感觉,混杂着剧痛带来的虚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凌晏伸出了手。这一次,不是指尖凝聚温和治愈之力,而是整个手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解剖般的冷静,虚按在西弗勒斯的胸膛,正对心脏的位置。
没有预兆,一股远比之前修复身体时霸道、精准、冰冷的力量,如同无数根极细的银针,瞬间刺入西弗勒斯的身体,无视了肌肉、骨骼的阻碍,直接穿透,精准地扎进了他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灵魂核心!
“呃啊——!”
西弗勒斯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吼。这痛苦与之前灵魂燃烧、被剜裂的剧痛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被强行“打开”、被冰冷器械深入翻检、触碰最脆弱本质的极致折磨。每一根“银针”都在探查,在分析,在评估他灵魂上每一道裂痕的深度,每一处污染的痕迹,以及那个因献祭“残响”而产生的、最致命的空洞。
他的意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连昏迷都成了奢望。只能清晰地、一寸寸地感受着那冰冷力量在他灵魂最深处游走、拨弄。视野彻底变成了一片炫目的白光,听觉里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
凌晏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银灰色的眼眸里只有绝对的专注,像是在处理一件复杂而精密的故障仪器。他“看”到了那空洞边缘残留的、属于外部混沌的恶念余烬,看到了暗痕与空洞彼此侵蚀造成的规则性紊乱,看到了因强行调用他本源力量而留下的、细微的能量灼伤……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对西弗勒斯而言,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那深入灵魂的、冰冷探查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西弗勒斯脱力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浑身的黑袍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凌晏收回了手,缓缓站起身。他低头看着蜷缩在地、如同被剥去所有尊严与防御的西弗勒斯,眼神依旧平静。
“破损度,百分之六十三点七。规则污染,二级。本源亏空,临界。”他报出一串冰冷的数据,如同在宣读一份损坏报告。“常规修复,无效。自然恢复,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四。”
西弗勒斯伏在地上,听着这些毫无感情的数字,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近乎绝望的弧度。所以,他拼尽一切,换来的只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残破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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