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的轰然倒台,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潭,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久久未能平息。
前朝之上,慕容宸借势铁腕清洗,柳氏外戚党羽或被问罪,或被边缘,兵权与部分要害职位被皇帝牢牢收回手中,朝堂格局为之一新。
然而,北境传来的战报却并未因此变得乐观。狄戎骑兵仗着来去如风的机动性,避开边境重镇,不断袭扰村落、劫掠粮道,边军疲于奔命,战局陷入了令人焦灼的拉锯状态。
朝堂之上,主战派要求增兵反击的呼声与主和派主张稳固防线、甚至寻求谈判的声音争吵不休,连带着后宫的气氛也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弦紧紧绷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时刻,凤仪宫悄然挂出了“静养”的牌子。皇后娘娘因“忧心国事,心力交瘁,以致凤体违和”,需闭宫静心调养,即日起,六宫晨昏定省及一应庶务,皆暂免。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各宫。嫔妃们表面上纷纷表达关切,私下里却都心知肚明。这“忧心国事”或许不假,但更多的,是审时度势后的“避其锋芒”。
柳贵妃倒台,皇后未必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乐见其成。可陛下此番清算外戚的决心与狠厉,难免不让同样出身世家、家族在朝中枝繁叶茂的皇后心生寒意,颇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加之此前因“寒水石”一事被陛下申斥、分了权柄,威望已损,此刻借着北境战事不顺、陛下心绪不佳的由头,退居幕后,暂避风头,无疑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中宫之位虽在,凤印却已空悬。这偌大的后宫,繁冗的宫务,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枚象征着后宫至高权力的金印,心中暗自揣测,陛下会将它,暂时交到谁的手中?
按宫规礼制,皇后之下,尚有从一品的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位,其下还有正二品的主妃、侧妃、庶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轮不到如今仅是正二品庶妃的江泠儿。位份在她之上者,大有人在。
永寿宫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江泠儿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听着小诚子低声禀报着各处收集来的消息和猜测。
她的神色在珠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唯有一双眸子,清澈沉静,不见波澜。
“娘娘,”侍立在侧的云袖,语气中难掩一丝紧张与期盼,“如今宫里都在传,陛下很可能会让贤妃娘娘或是德妃娘娘暂理宫务。她们四位毕竟是从一品,位份最高,在宫中的年月也最久,资历最深。”
江泠儿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轻轻拨弄着手腕上那枚温润的玉镯,摇了摇头:“不会是他们。”
“为何?”云袖不解。
“贤妃娘娘性子淡泊,常年礼佛,几乎不理俗务,宫中皆知她与世无争。陛下如今需要的是一个能真正打理事务、稳定局面的人,而非一个象征性的摆设。
将担子交给一个不愿揽事、也缺乏魄力之人,非陛下所愿。” 江泠儿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静,这得益于首世界评估项目负责人时练就的眼光。
“那德妃娘娘呢?她性子爽利,家世又显赫……”
“正因如此,才更不可能。”江泠儿打断她,目光微凝,“德妃娘娘出身将门,其父是镇守西南的柱国大将军,兄长亦在军中担任要职。
如今北境战事吃紧,陛下对兵权之事最为敏感警惕,此刻岂会再让一位与军方关系如此密切的妃嫔执掌后宫权柄?那无异于在前朝之外,又树立起一个可能难以掌控的外戚势力,陛下绝不会行此授人以柄之事。”
她顿了顿,端起手边的安神茶,浅浅啜了一口,继续分析道:“至于其他几位主妃、侧妃,情形也大抵类似。
要么其家族与皇后母家关联过密,陛下此刻必然心存警惕;要么自身能力平庸,担不起此时稳定后宫的重任;要么……便是往日与柳贵妃走得近了些,陛下心中难免存有芥蒂,不敢轻信。”
而她江泠儿,却恰恰在此时,具备了慕容宸最需要、也最能让他放心的诸多条件。
她的家世清贵却不显赫,父亲是地方知府,在朝中并无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络,不会构成新的外戚威胁,如同一张干净的白纸。
她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处于需要抚慰的弱势地位,容易引发同情;同时,她在此前协理部分宫务时,所展现出的能力与力求“公正”的姿态,尤其是在处理低位妃嫔事务上赢得的一些人心,能有效地安抚后宫因战事紧张和柳氏倒台而产生的种种不安与恐慌情绪。
更重要的是,不久前的秋狩之上,她面对狄戎使臣的刻意刁难,所展现出的那份机智与渊博,引经据典,巧妙化解,维护了天朝威严。
这无疑向慕容宸证明,她并非只有小聪明,而是在关键时刻堪当大任、懂得维护皇室体面与利益的人。这正深深契合了慕容宸当前面对外部压力时,对内部稳定与绝对支持的迫切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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