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踏入盛夏,蝉鸣聒噪,日头毒辣得能将青石板烤出氤氲的热浪。
江泠儿“身孕”已近四月,按太医说法,胎气渐稳,但她依旧深居简出,协理宫务也多在延禧宫内处理,愈发显得谨慎低调。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从未止息。
柳淑妃虽禁足,其残存党羽与皇后那边的试探,如同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时不时便会吐一下信子。
江泠儿深知,这虚假的“龙胎”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间越久,风险越大,必须在她还能掌控全局时,为其安排一个最有利的“结局”。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既能合理“流产”,又能最大程度博取同情、甚至转化劣势为优势的契机。
机会很快来了。
端午过后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洗刷了连日的闷热。
雨后天晴,空气清新,慕容宸难得有闲情,邀了几位妃嫔至御花园水榭赏荷散心。江泠儿也在受邀之列,理由是她“终日闷在宫中于养胎无益”,需适当走动。
此行看似寻常,江泠儿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敏锐地注意到,皇后称病未至,来的多是平日与她并无深交、或明显属于其他阵营的妃嫔,如一向与柳淑妃交好的王婕妤,以及几位背景模糊、位份不高的贵人、美人。
而慕容宸,在与众人简单闲话几句后,便被前朝匆匆来报的官员请去了勤政殿,只留下德公公代为照应。
水榭临水而建,雨后栏杆湿滑,荷塘边的青石板小径更是长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滑腻青苔。
“导演思维”在江泠儿脑海中飞速运转。场景、人物、时机,都已具备,只差最后一环——一个合理的“意外”。
她扶着云袖的手,沿着水榭边缘缓缓踱步,欣赏着雨后愈发娇艳的荷花,姿态娴静优雅,与周遭几位刻意保持着距离。
她的目光似乎全然被美景吸引,实则眼角余光早已锁定了前方不远处,那块被茂密荷叶阴影遮挡、颜色明显深于别处的石板。
就在她看似不经意地踏上那块石板的瞬间,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娘娘!”云袖的惊呼声尖锐响起,带着十足的惊恐与绝望,她死死抓住江泠儿的手臂,试图稳住她,但那股“意外”的力道似乎太大,两人一起踉跄着向旁边倒去。
江泠儿在倒地的瞬间,用巧劲卸去了大部分冲击,确保自己的腰背和头部并未真正撞击到坚硬的地面,但姿态却做得十足狼狈,裙摆瞬间被地上的积水污渍浸染。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哀鸣,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小腹,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极致的精神集中与表演。
“婉夫人!”
“快!快传太医!”
水榭内外顿时乱作一团。
附近的妃嫔们围拢上来,有的面露惊骇,有的眼神闪烁,有的则赶紧指挥宫人上前搀扶。
王婕妤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急切:“婉夫人妹妹,你怎么样?可摔到哪里了?” 她伸手欲扶,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
江泠儿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牙关紧咬,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雨水和汗水,看起来脆弱不堪。
她艰难地摇头,声音气若游丝:“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无需再多言语,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德公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一边指挥小太监飞速去请太医和禀报皇上,一边让人小心翼翼地将江泠儿抬起,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延禧宫。
整个延禧宫瞬间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
太医很快赶到,是院判亲自带着两位擅长妇科的太医。
内室里,江泠儿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唇色失血,身下已然见红。
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偶尔溢出的呻吟破碎而痛苦,将一个小产妇人濒临绝望的悲恸演绎得淋漓尽致。
慕容宸几乎是和太医前后脚赶到延禧宫的,他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显然是在前朝听闻消息后震怒而来。
“如何?”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太医令跪在地上,颤声回禀:“陛下……婉夫人娘娘不慎滑倒,动了胎气,胞脉受损……龙胎……龙胎怕是……保不住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慕容宸的拳头还是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看向榻上那个仿佛失去所有生机、脆弱得如同琉璃般一触即碎的人儿,胸口涌起一股混杂着怒意与怜惜的复杂情绪。
“废物!”他低斥一声,不知是在骂太医,还是在骂那导致“意外”的人,亦或是在骂这无常的命运。
“无论如何,保住婉夫人!”
“臣等必定竭尽全力!”太医们连连叩首。
剧烈的“腹痛”过后,江泠儿被灌下了太医开的活血化瘀、促进“恶露”排出的汤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