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听雨阁,晋位婉贵人,带来的最直接变化,便是江泠儿每日清晨,需身着合乎规制的宫装,前往皇后的凤仪宫晨昏定省。
这日,天光未亮,江泠儿便在云袖和小荷的伺候下起身。穿着一身新赶制出来的、符合从五品贵人身份的湖蓝色缠枝莲纹宫装,梳着规整的小两把头,簪着几支素雅的点翠珠花,既不失礼,也不至于抢了高位妃嫔的风头。
她看着水银磨得清晰的玻璃镜,听雨阁的用度果然非揽月轩可比。最后审视了一番自己——眉眼低垂,神色温顺,带着一丝新晋妃嫔应有的、恰到好处的拘谨与恭谨。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云袖在一旁轻声提醒,她已将一应出门所需打点妥当,行事愈发沉稳。
江泠儿微微颔首,搭着小荷的手,走出了听雨阁。秋日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宫道两旁的石灯尚未熄灭,晕开一团团朦胧的光。
前往凤仪宫的路上,陆续能遇到其他品阶的妃嫔,或乘步辇,或步行。江泠儿位份低,自是步行。她谨守礼仪,遇到位份高的,便早早退至道旁垂首静立,待其经过后再行。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踏入后宫权力的核心交际场。
凤仪宫正殿,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皇后端坐于上首凤座之上,身着明黄色凤穿牡丹朝服,头戴九尾凤冠,珠翠环绕,雍容华贵。
她容貌端庄,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仪,但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令人望之可亲,却又不敢放肆。
江泠儿随着引路太监的唱喏,步入殿内,按着学好的规矩,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清越柔顺:“臣妾婉贵人江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漠然,自然也有一道如同淬了毒汁般、来自左侧上首位置的冰冷视线——那是柳贵妃。
“平身吧。”皇后的声音温和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婉贵人初来,往后需谨守宫规,和睦姐妹,尽心侍奉皇上。”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江泠儿再次叩首,方才起身,按照指引,退至右侧后方、属于低阶贵人的位置上垂首站定,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请安的过程冗长而枯燥。高位妃嫔们偶尔与皇后说笑几句,或是隐晦地提及一些宫中事务,言语间机锋暗藏。
柳贵妃果然受宠,言语间带着几分娇纵,皇后也只是微笑着包容,并不多加约束。江泠儿如同一个合格的背景板,眼观鼻,鼻观心,只在必要时随着众人一起行礼应答。
她清晰地感受到,在这凤仪宫内,皇后才是真正的主宰。那份看似温和的包容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城府和绝对的掌控力。这位中宫之主,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柳贵妃的张扬,在皇后的沉稳面前,反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每日的请安,成了江泠儿观察和学习的最佳课堂。她默默记下各位妃嫔的言行举止、彼此间的亲疏关系,以及皇后处理事务的手段。
转眼便到了中秋。
宫中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按照惯例,中秋之夜将在御花园的澄瑞亭设宴,帝后同乐,众妃嫔、皇子公主以及部分得宠的宗室勋贵皆会列席。这是江泠儿以婉贵人身份,首次在如此重大的场合正式亮相。
宴会伊始,慕容宸与皇后驾临,众人高呼万岁千岁,气氛庄重而热烈。亭内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各色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宫人们穿梭不息。
江泠儿的位置依旧靠后,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小口品尝着菜肴,姿态优雅,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慕容宸坐在主位,神情较平日松弛,但与皇后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柳贵妃坐在帝后下首最近的位置,艳光四射,顾盼生辉,不时与慕容宸说笑,引得他偶尔展颜。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按照往年惯例,此时便会有妃嫔或是宗室贵女主动献艺,以助酒兴,亦是展现才情、博取圣眷的机会。
果然,先是那位异域风情的胡姬起身,献上了一段热情奔放的胡旋舞,身姿曼妙,舞步急促如雨,引得众人阵阵喝彩。慕容宸也含笑点头,赐下美酒。
接着,那位太医之女林修容,献上了一曲琵琶。她技艺娴熟,曲调清越,如珠落玉盘,更难得的是曲中自带一股宁神静气之意,与这喧闹的宴会形成微妙对比,反而更显独特。慕容宸听得很是专注,末了还询问了几句曲名出处。
又有几位妃嫔或弹或唱,或书或画,虽无特别出彩之处,却也中规中矩。
就在江泠儿以为即将轮过一圈,自己可以安心当个观众时,一道娇媚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响起了:
“陛下,皇后娘娘,”柳贵妃笑吟吟地开口,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江泠儿的方向,“今日佳节,众姐妹皆展才艺,甚是精彩。臣妾听闻婉贵人妹妹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想必也是才情不凡,何不也让大家见识一番,以娱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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