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送来的药膏果然非凡品。不过一夜功夫,江泠儿膝盖上那骇人的红肿便消褪了大半,紫绀色也转为较浅的青淤,痛楚更是减轻了七成有余,只余下些微行动时的不适。
她心中暗赞这药效神奇,对萧寒此人的背景和意图也更添了几分探究之心。表面上,她依旧让小荷用着刘公公给的普通草药煎水热敷,做出伤势恢复缓慢的假象,整日待在殿内“静养”,连去冷宫都给贤太妃捎了信,暂歇两日。
这日午后,揽月轩迎来了意料之中的客人。
静淑媛林氏竟亲自前来探视。她只带了严嬷嬷和一名捧着礼盒的小宫女,衣着依旧素雅,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温婉气度。她的到来,让这破败的宫苑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江泠儿早已得到小荷通报,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行礼,被快步上前的静淑媛轻轻按住:“妹妹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快好生躺着。”她的声音温柔,带着真切的关怀,目光落在江泠儿依旧刻意显露着些许青淤的膝盖上时,闪过一丝怜惜与了然。
“劳动淑媛姐姐亲自前来,臣妾……臣妾实在惶恐。”江泠儿倚在榻上,刻意未施脂粉的脸上一片苍白,眼神带着感激与一丝受宠若惊的柔弱,声音也放得比平日更轻软些。
她深知,适当的“脆弱”在某些时候,是拉近关系、博取同情的最佳武器。
静淑媛在她榻边的绣墩上坐下,严嬷嬷默契地带着小荷和小宫女退到外间等候,留下足够的私密空间。
“听闻妹妹前日在宫道上受了委屈,姐姐心中甚是挂念。”静淑媛开门见山,语气温和却直指核心,“柳贵妃性子是急了些,规矩也重,妹妹初入宫闱,日后还需多加小心。”她这话说得含蓄,既点明了施害者是柳贵妃,又未直接指责,只是提醒。
江泠儿眼圈微红,垂下眼帘,长睫轻颤,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多谢姐姐关怀。是臣妾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妃娘娘凤驾,受罚也是应当的。”她将“冲撞”二字咬得清晰,将自己放在完全的受害者位置,却又表现得逆来顺受。
静淑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什么冲撞不冲撞的,这宫里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妹妹这般品貌,又得了陛下些许关注,有些人自然是坐不住的。”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柳贵妃出身镇国公府,自幼金尊玉贵,性子难免……骄纵些。她圣眷正浓,又仗着家世,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鲜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来了。江泠儿精神一振,知道静淑媛此来,绝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
她运用起专家级的社交技巧,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依赖,微微倾身,仿佛寻求指引般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臣妾入宫时日尚短,还未曾得见凤颜。听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最是宽和……”
静淑媛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端起小荷方才奉上的、揽月轩能拿出的最好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宽厚仁德的,执掌凤印,统御六宫,事务繁杂。只是……”她略作停顿,似在斟酌用词,“柳贵妃性子好强,又得陛下宠爱,有时在请安理事时,言语间难免有些……不够恭顺。皇后娘娘顾全大局,多以包容为主,但心中作何想,便非我等所能揣测了。”
她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点出了柳贵妃与皇后之间存在不和,至少是柳贵妃单方面的不敬,又将皇后塑造成一个顾全大局的受害者形象,引导听者自然地对柳贵妃产生恶感,同时对皇后抱有一丝同情。
江泠儿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深意。她脸上露出恍然与一丝愤懑,却又迅速压下,化为更深的无奈与依赖,轻声道:“原来如此……多谢姐姐提点。臣妾人微言轻,日后在这宫中,怕是举步维艰,还需姐姐多多照拂才是。”她将自己放在一个需要庇护的弱者位置上,主动递出了寻求结盟的橄榄枝。
静淑媛看着她那柔弱无助却又难掩灵秀的模样,心中满意。她今日前来,一是确实存了几分拉拢之心,这江才人容貌出众,又似乎有些特别的能耐,无论是之前的食疗方子,还是引得陛下注意的香囊,且目前看来性子温顺,懂得进退,是个不错的盟友人选;二来,也是借探病之名,行点拨之实,让江泠儿清楚谁才是敌人,以及可以依靠谁。
“妹妹说的哪里话。”静淑媛笑容温婉,语气却带着一丝承诺的意味,“你我既以姐妹相称,自然该互相扶持。日后若再有人无故刁难,妹妹尽管来寻姐姐。姐姐虽位份不高,但在宫中多年,总还有些人脉,能护得妹妹一二。至于一些宫中的消息往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泠儿一眼。
江泠儿心领神会,立刻接话道:“姐姐放心,臣妾虽居偏僻,耳目闭塞,但若听到或看到什么不寻常的,定当第一时间告知姐姐,绝不敢隐瞒。”这是明确表示了信息共享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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