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觐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后宫各个角落。
尽管慕容宸并未给予实质性的赏赐,也未曾再次召见,但“揽月轩江才人”这个名字,已然从无人问津的尘埃,变成了某些人眼中需要留意的沙砾。
最先坐不住的,自然是那位位居从一品贵妃之位,且是当前最得盛宠的柳氏。
柳贵妃出身显赫,其父是权倾朝野的镇国公,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掌控半壁朝堂。
她自幼便被家族灌输“必须当皇后”的执念,入宫后更是凭借家世与艳丽无双的容貌盛宠不衰,性子被养得骄纵跋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尤其近半年来,皇帝虽依旧时常驾临她的长春宫,但她能感觉到,那份恩宠中似乎少了些从前的炽热,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意味。
如今,骤然听闻一个低微的才人竟得了陛下青眼,还被允许调制香料,这在她看来,无异于一个危险的信号,是对她权威和地位的挑衅!
“江才人?揽月轩?”
长春宫内,柳贵妃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指尖鲜红的丹蔻轻轻划过光滑的紫檀木扶手,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凤眸微挑,里面寒光凛冽,“本宫倒要看看,是何等绝色,能让陛下另眼相看!”
底下跪着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禀:“娘娘,那江氏确有几分姿色,但听闻性子怯懦,上不得台面。那日御花园偶遇,也是吓得瑟瑟发抖……”
“怯懦?”柳贵妃冷笑一声,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越是看起来无害的,咬起人来才越疼!本宫在这宫里见得多了!”
她绝不相信,一个能引得陛下主动询问香囊、甚至召见御书房的女人,会真如表面那般简单。即便现在简单,有了陛下的关注,日后也必成祸患!
必须在她羽翼未丰之前,狠狠敲打,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机会很快被柳贵妃“创造”了出来。
这日,江泠儿依惯例前往冷宫给贤太妃送些清淡饮食。回程时,她刻意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但路程较近的宫道,只想尽快回到揽月轩,避开可能的耳目。
然而,就在她低头快步行走时,前方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仪仗煊赫,竟是柳贵妃的銮驾!
按照宫规,低位妃嫔路遇高位,需立刻退避至道旁,垂首躬身,直至仪仗完全通过。
江泠儿反应极快,几乎在听到声响的瞬间便已闪身退到宫墙边缘,深深低下头,姿态恭顺无比。
銮驾缓缓行来,八名太监抬着的步辇奢华精致,柳贵妃端坐其上,身着绯色蹙金密绣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华贵逼人。
她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道旁跪伏在地的宫人,最终,如同精准锁定猎物般,落在了那道淡青色的、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身影上。
步辇在江泠儿面前停下。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引路的太监尖声喝道:“前方何人,见到贵妃娘娘銮驾,还不速速行礼!”
江泠儿心中暗叹,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她依足规矩,跪拜下去,声音清晰而柔顺:“臣妾揽月轩才人江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柳贵妃并未立刻叫她起身,而是用那双描绘精致的凤眸,上下下地打量着跪伏在地的江泠儿。
即便穿着朴素的宫装,即便低垂着头颅,那纤细窈窕的身姿、那段白皙优美的后颈,以及即便在跪拜中也自然流露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气质,都让柳贵妃心中的妒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
果然是个狐媚子!光看这背影,就知不是安分之辈!
“江才人?”柳贵妃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刺骨的冷意,“本宫瞧着,你方才行走匆忙,险些冲撞了本宫的仪仗。这宫里的规矩,莫非没人教过你吗?”
这纯属欲加之罪!江泠儿分明早已退避,何来冲撞之说?但她深知,此刻辩解无异于火上浇油。她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惶恐:“臣妾不敢!臣妾方才见娘娘仪仗,即刻退避,绝无冲撞之心!定是臣妾眼神不济,未能更早察觉,惊扰了娘娘凤驾,臣妾知罪,请娘娘责罚!”她主动认错,将“冲撞”模糊成“惊扰”,姿态放到最低。
然而,柳贵妃今日存心立威,岂会因她几句软话便放过?她冷哼一声,丹蔻指向宫道中央被烈日晒得滚烫的青石板:“既然知罪,便在此处跪足一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也让这宫里的人都看看,不守规矩、妄图攀龙附凤的下场!”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毫无遮挡的宫道青石板被晒得滚烫,隔着薄薄的夏衣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气。
跪一个时辰?
这对于养在深闺的寻常女子而言,无疑是极重的刑罚,足以让人中暑昏厥,甚至落下病根。
江泠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深深叩首,声音依旧平稳柔顺,听不出半分怨怼:“臣妾……领贵妃娘娘训诫。”
柳贵妃满意地看着她顺从的模样,心中那股因皇帝关注而产生的郁气似乎疏散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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