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像一块被吸干了汁水的烂肉,在青云宗后山一处野兽废弃的巢穴里蜷缩了整整四天。
第四日晌午,一个因采集任务偏离了常规路线的外门弟子,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排泄物、血腥与灵力溃散后腐朽气息的味道吸引,发现了这个洞穴。
当他捏着鼻子,用长剑拨开洞口的枯藤,看到里面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污秽、眼神空洞涣散、间或发出无意义嗬嗬声的“人形物体”时,差点惊叫出声。
仔细辨认那依稀可辨的膳堂管事服饰和肿胀变形的脸孔,他才骇然认出,这竟是失踪了几日的钱贵钱管事!
消息像滴入滚油的水,瞬间在外门底层炸开。
膳堂管事,炼气八层修士,数日前还好端端作威作福,转眼间竟落得如此下场——修为尽失,丹田破碎,气若游丝,神智更是浑浑噩噩,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反复念叨着“火……走火了……有东西……吸……”之类的破碎词句。
执法堂很快介入。两名身着黑衣、面容冷峻的炼气后期执事弟子来到后山,仔细勘察了洞穴及周边。洞穴内并无激烈打斗痕迹,只有一些凌乱的抓挠和翻滚的迹象,洞外也没有发现明显的他人足迹或法术残留。
钱贵身上除了自己翻滚磕碰出的淤青和擦伤,并无致命外伤,但其体内经脉寸断、丹田萎缩、灵力荡然无存的状况,却是触目惊心。
询问发现者及最后接触过钱贵的几名膳堂杂役,得到的线索寥寥。只知钱贵失踪前似乎心情不错,喝了点酒,曾扬言要去找点“乐子”,之后便再无人见过他。至于他口中的“乐子”是什么,无人敢深究,也无人知晓。
执法堂又将目光投向与钱贵有过节的人。名单列了一长串,多是受过他欺压的底层弟子,其中也包括了那日竹林事件后,因“受惊过度”而告假两日、刚刚恢复当值的药园杂役林婉儿,以及另一个当事人小芸。
问话是在药园刘老那间充斥着草药和陈酒气味的屋子里进行的。两名执法弟子公事公办,语气谈不上严厉,却也绝无温和。
泠被单独叫进去时,依旧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眼神躲闪,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清。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用断续、带着后怕的语调复述了一遍:那日去炼丹房取料,路过竹林,撞见钱管事似乎在与小芸师姐说话,她不敢多看,低头想走,却被钱管事叫住,抓住了手腕……然后钱管事突然脸色大变,松了手,表情痛苦,她吓坏了,赶紧跑开去找人……
“他抓住你手腕时,你可有察觉异常?比如灵力波动?”一名执法弟子盯着她问。
泠身体微微一抖,仿佛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眶泛红:“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只觉得他手劲很大,抓得我很疼……别的,别的没注意……好像,好像他身体有点抖?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的表演毫无破绽。一个炼气三层、胆小怯懦的杂役女弟子,在受到管事粗暴对待时,除了恐惧还能有什么?察觉到灵力异常?那需要相对平和的心境和一定的修为感知基础,显然不符合“林婉儿”的人设。
询问小芸的过程也大同小异,小芸甚至表现得更加惊恐,语无伦次,几乎哭出来,反复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钱管事拦住她说话,然后林师妹路过,钱管事去抓林师妹,接着就自己倒下了……
两人的口供高度吻合,细节自然,并且都指向钱贵“主动挑衅、行为不端”在前。结合钱贵平日的风评,执法弟子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随后,执法堂又请来丹峰一位擅长医道与鉴伤的筑基期师兄,对钱贵进行了最终诊断。那位师兄探查良久,得出的结论与执法堂初步判断基本一致:
“丹田气海破碎,经脉多处断裂且有灼烧、淤塞痕迹,残留灵力属性暴烈紊乱,符合强行运转超越自身控制极限的火土属性功法,导致灵力失控、逆行冲关,以致走火入魔之典型症状。
其神识受损,应是狂暴灵力冲击髓海所致。至于身上其他轻微外伤及身处后山,可能是在神智昏聩、灵力暴走下,无意识地奔逃或翻滚所致,不排除途中遭遇低阶妖兽骚扰。”
简而言之:练功出了大岔子,自己把自己废了,纯属咎由自取。
这个结论迅速流传开来。外门弟子们议论纷纷,有幸灾乐祸的,有唏嘘感慨的,也有引以为戒提醒自己修炼要循序渐进的。
钱贵事件,很快被定性为一起“因个人修炼不当、品行不端而引发的意外”,成了管事们训诫弟子时常用的反面教材,也逐渐淡出了日常谈资。
然而,水面之下的涟漪,却并未真正平息。
赵横的密室。
这位外门执事脸色阴晴不定地听着心腹弟子的汇报。钱贵出事,他起初并不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贪婪蠢货而已。但当“走火入魔”、“灵力狂暴”、“神识受损”这些关键词传入他耳中时,一些被他刻意压在记忆底层的画面不由自主地翻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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