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之巅,大风里包裹着千年不化的雪粒,刮过嶙峋的崖壁时,竟被崖间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硬生生截住。
那鸿沟像被巨斧劈开的伤痕,宽逾十丈,底部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气,既不是寻常瘴气的腐臭,也不是血魔残气的腥甜,而是两种力量绞缠成的混沌,黑中泛着极淡的青色,就像一头蜷缩了三千年的凶兽,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地脉气簌簌发抖。
鸿沟右后方,立着一块丈高的白玉碑,碑身莹润如凝脂,上面写着两行铁画银钩的字:
“剑在己心,不在境界;仙非虚无,唯悟者得之”。
字迹不是刻上去的,更像由无数道细如发丝的淡青光纹织成,风掠过碑面时,光纹会轻轻颤动,像人在低声复述碑上的箴言,连雪粒落在字缝里,都会被光纹暖成细碎的水雾。
此时,青玄就站在玉碑前。
他身着一袭墨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线,和一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那双眼看向鸿沟时,瞳孔里会映出黑气的翻涌,看向玉碑时,又会泛起与碑上光纹同源的淡青,像两簇燃了三千年的烛火,既亮着期待,又包裹着化不开的沉郁。
“三千年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鸿沟的黑气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那些原本蜷缩的黑气突然躁动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涌来,在他脚边凝成无数道细小的黑丝,像在撒娇,又像在哀求。
青玄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淡青气丝。
那气丝极细,却带着让天地都安静的威压,既像剑仙残气的温润,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寒,像被驯服的青蛇,缓缓落在黑气上。
黑气瞬间乖顺下来。
它们顺着淡青气丝往上爬,在青玄掌心凝成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印玺。
印玺通体黑红,表面刻着扭曲的血魔纹路,纹路里却缠着淡青光丝,像一道看不见的锁链。
最诡异的是,印玺竟在微微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与青玄的心跳同频,仿佛不是死物,而是一颗藏着魂的活心。
“我等了三千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和你一样,能踏入剑仙境的人了。”
青玄抬手抚过玉碑上的“剑”字,指尖刚触到光纹,碑上所有字迹突然亮了起来。
淡青光纹从碑身溢出,缠上他的手腕,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诉说心事。
光纹里闪过破碎的画面:
开天剑仙手持斩岳剑,在华山之巅布下封印,黑气在剑下哀嚎;
三千年后,一个身着深蓝色劲装的少年,握着玄铁剑在西域荒漠里挥出雷光,剑鞘上的流云纹与碑上光纹遥遥呼应。
此人正是李若尘。
青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将掌心的血魔印收入袖中,袖袍晃动时,能隐约看到袍角绣着的流云纹。
那些纹路竟在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动,与华山的云气、鸿沟的黑气、玉碑的光纹形成奇妙的共鸣,连他踏在雪地上的脚印,都会在片刻后渗出淡青光丝,将雪粒凝成半透明的冰晶。
“你的剑心,比我想象中更纯。”
他对着西域的方向轻声说,眼神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但还不够,剑仙境不是靠内力堆出来的,是要在绝境里,悟透‘守护’二字的真意。”
话音未落,鸿沟里的黑气突然剧烈翻涌。
一道极细的黑红气丝冲破黑气,直扑青玄的后心。
这是藏在黑气最深处的血魔残魂碎片,此刻竟想趁机夺舍。
青玄却似背后长眼,斗篷下摆轻轻一荡,一道淡青光墙瞬间凝成,黑红气丝撞在墙上,连半分痕迹都没留下,反而被光墙里的剑仙残气净化成白色水雾,消散在风里。
“急什么?”
青玄回头,帽檐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意。
“等我完成愿望,自然会让你们重见天日,前提是,你们别坏了我的事。”
黑气瞬间安静下来,像认错的孩童,重新蜷缩回鸿沟底部,只偶尔探出几缕细黑丝,偷偷蹭着青玄的靴底,似在示好。
青玄不再理会,转身踏空离去。
他的脚步很轻,却像踩在无形的剑上。
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凝出半透明的剑形云气,云气里刻着与斩岳剑同源的流云纹,连华山的地脉气都跟着躁动,从崖壁的石缝里渗出,凝成无数道细小的光丝,像朝拜的信徒,跟在他身后缓缓流动。
走到华山主峰边缘时,他突然驻足,抬手对着西域的方向虚握。
远处的天际,一道淡青剑光突然亮起。
这道剑光是李若尘的玄铁剑在西域荒漠里与某样东西产生了共鸣,剑鞘上的流云纹亮起,映出华山鸿沟的虚影,连剑刃上的雷光都泛着与玉碑同源的淡青色。
青玄的指尖闪出微光,一缕极细的淡青光丝顺着他的动作,朝着那道剑光的方向飞去,光丝里藏着一枚极小的剑仙纹玉,纹玉上刻着“守护”二字,像一道无声的指引。
“还差最后一步。”
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华山的云雾里。
“等你悟透的那天,我会告诉你所有真相,包括开天剑仙的死,包括我这三千年的等待,还有……,剑仙境真正的秘密。”
说完,他的身影彻底融入云雾,只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墨色残影,和玉碑前那道还未消散的淡青光丝。
玉碑上的字迹还在亮着。
“剑在己心,不在境界;仙非虚无,唯悟者得之。”
这两行字的光纹突然变得极盛,淡青光芒顺着鸿沟的方向蔓延,与底部的黑气交织,竟在半空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剑影。
那剑影与斩岳剑一模一样,剑穗是淡青的流光,剑脊上的流云纹与李若尘玄铁剑的纹路完全重合,像在预示着什么。
风再次吹过华山之巅。
雪粒落在玉碑上,被光纹暖成水雾;
鸿沟里的黑气不再躁动,只是安静地翻涌,像在等待三千年执念了结的那天;
连远处的西域天际,那道淡青剑光都亮得更盛,玄铁剑的剑鸣顺着风传来,与玉碑的光纹、鸿沟的黑气、青玄留下的残影,在天地间凝成一道无形的羁绊。
三千年的等待,终于要迎来结局的开端。
而此刻的西域荒漠里,李若尘正握着玄铁剑,看着剑鞘上突然亮起的流云纹,眉头微皱。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里传来一股陌生却亲切的力量,像有人在远方指引着他,连玄铁剑的雷光都变得温顺,不再是之前的暴烈,反而泛着一丝温润的暖意。
“这是……,剑仙残气?”
苏清寒凑过来,寒月剑上的冰蓝辉光突然与玄铁剑的淡青雷光交织,两道光缠在一起,在半空凝成一道极小的玉碑虚影。
正是华山之巅的那块白玉碑。
李若尘握紧玄铁剑,剑刃上的雷光泛着淡青,对着玉碑虚影轻轻一挥。
一道半寸长的雷弧劈出,雷弧里竟裹着与玉碑同源的光纹,落在地上时,地面的黄沙被瞬间推开,露出一块刻着斩岳剑纹路的青石。
那是“剑仙残痕”,泛着淡青微光,与玄铁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华山。”
李若尘说道,此时,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这道残气,在指引我们。”
苏清寒点头,寒月剑上的冰劲泛着冷光,与玄铁剑的雷光再次交织,在半空凝成一道通往华山的光轨。
远处的黑风寨残余喽啰正朝着剑仙残痕的方向赶来,刀光剑影里裹着残余的血魔残气,却在靠近光轨时,被淡青与冰蓝的光瞬间净化,连弯刀都被冻成了冰雕。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天际,那道来自青玄的淡青光丝正缓缓落下,藏进李若尘的怀中,与玄铁剑的流云纹产生共鸣,像一颗即将苏醒的种子,等待着被“守护之念”唤醒的那天。
华山之巅的云雾渐渐散去,玉碑上的光纹缓缓暗下,只留下“守护”二字的光纹还在亮着,像一道永恒的印记,刻在华山的天地间。
三千年的执念,终于要在这个江湖,写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