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中飘着一层薄雾。
李若尘趴在赵虎背上,已经能看见远处山坳里的轮廓。
一道残破的山门斜斜立在山腰,匾额上“流云剑派”四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残影,却仍能看出笔锋里的凌厉。
山门两侧的石狮子断了头,半边身子埋在荒草里,像两个沉默的守墓人。
“那就是……流云剑派?”
李若尘喃喃道,心里有点发涩。
他想象过无数次剑派的样子,该是飞檐斗拱、剑气冲天,却没想过是这般破败,像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十年了。”
周伯通走在最前面,声音里带着感慨,说道:
“当年黑风寨屠门后,这里就成了禁地,除了我们几个逃出来的,再没人敢来。”
赵虎的脚步慢了些,他盯着山门旁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流云弟子,剑在人在”,字迹被青苔覆盖,却仍透着股倔强的味道。
他的父亲曾说,这是流云剑派的立派碑,每次入门弟子都要在这里立誓。
“爹……”
赵虎低声呢喃,声音有点发颤。
林婉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
“赵虎,我们回来了。”
她的眼眶有点红,却很快擦干眼泪,说道:
“周爷爷说,只要我们还在,流云剑派就不算亡。”
苏清寒走在后面,寒月剑的剑尖偶尔会碰到路边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看着那道破败的山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她想起清虚观的山门,朱红漆、琉璃瓦,永远干净得像新的,却少了流云剑派这股“虽破犹立”的劲。
“前面有炊烟。”
王元宝突然指着山门后的竹林,说道:
“有人……”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穿过山门。
穿过一片齐腰深的荒草,眼前豁然开朗。
竹林深处藏着几间青瓦房,屋顶飘着袅袅炊烟,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人正坐在屋前的石凳上,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一柄锈剑。
老人看起来八十多岁,背有点驼,头发胡子全白了,却精神抖擞,擦剑的手稳得像磐石。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在看到周伯通时,突然亮了起来。
“老周?”
老人手里的布掉在地上,声音发颤,说道:
“你还活着?”
“老秦……”
周伯通走上前,握住老人的手,两个老人对视着,眼眶都红了。
“我回来了。”
这老人是流云剑派的守山老人秦伯,当年屠门时他在外采购药材,躲过一劫,从此守在旧址,一守就是十年。
他以为流云剑派早已没人了,没想到还能等到周伯通。
“快进来坐……”
秦伯擦了擦眼泪,把众人往屋里让,说道:
“我去烧水,还有去年腌的腊肉,给你们补补身子。”
青瓦房不大,却收拾得干净。
屋里摆着几张旧木桌,墙上挂着幅泛黄的剑谱图,是“流云十三式”的起手式。
林婉儿和楚幺幺帮着秦伯生火,赵虎把重剑靠在墙角,好奇地打量屋里的旧物。
王元宝凑到秦伯身边,笑嘻嘻道:
“秦伯,您这屋里有没有剑仙的宝贝?比如能让人瞬间功力大增的仙丹?”
秦伯笑了,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
“哪有什么仙丹?流云剑派的宝贝,就是墙上的剑谱,手里的剑,还有心里的气。”
他看向李若尘,说道:
“这小友看着面生,是……”
“他叫李若尘。”
周伯通介绍道:
“是个好苗子,我想让他入流云剑派,跟着学剑。”
秦伯的目光落在李若尘身上,又扫过他空荡荡的丹田(老人内力深厚,能看出他刚散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入派可以,得守规矩。”
“什么规矩?”
李若尘赶紧问。
“流云剑派不收心术不正的,不收怕疼怕累的,更不收只想当‘剑仙’却不肯磨剑的。”
秦伯慢悠悠地说:
“想入派,得先过三试。”
“三试?”
王元宝来了兴趣,问道:
“是不是像话本里写的,闯十八铜人阵?”
“哪有那么花哨。”
秦伯笑了,说道:
“第一试‘辨剑’,认出院子里十柄古剑的名字,第二试‘御剑’,用内力催动木剑,能让剑离手三寸就行,第三试‘守心’,在祠堂里待一夜,不受幻境所扰。”
李若尘心里一紧,他刚散功,别说御剑,连内力都聚不起来,第二试肯定过不了。
苏清寒看出他的紧张,淡淡道:
“秦伯,他刚散功,内力尽失,御剑试能不能……”
“规矩就是规矩。”
秦伯打断她,却看着李若尘,眼神温和了些,说道:
“但规矩也能变通,内力不够,就用别的补,流云剑派的剑,从来不止靠内力。”
李若尘愣了愣,想起周伯通说的“剑在己心”,心里安定了些,答应道:
“我试试。”
秦伯点头,起身领着众人去院子。
院子里果然摆着十柄古剑,有的断了刃,有的锈成了废铁,看着平平无奇。
“第一试,辨剑。”
秦伯指着最左边的断剑,问道:
“这柄叫什么?”
林婉儿立刻道:
“是‘断水’,当年张师兄的佩剑,能劈开溪水。”
赵虎也认出了几柄,都是流云剑派前人的旧物。
李若尘看着一柄缠着布条的剑,剑鞘上刻着个模糊的“云”字,突然想起《流云心法》里的记载:
“‘流云’剑,掌门佩剑,鞘刻云纹,能引云气。”
他指着那柄剑,说道:
“这是‘流云’,你们掌门的剑。”
秦伯眼睛一亮,说道:
“没错。”
王元宝对着一柄雕花剑看了半天,突然道:
“这柄叫‘美人’,你看这花纹,肯定是女弟子用的。”
秦伯笑着点头,说道:
“是当年苏师姐的‘月痕’剑,你倒会猜。”
第一试竟顺利通过,李若尘松了口气,却知道最难的是第二试。
秦伯取来十柄木剑,递给众人,说道:
“第二试,御剑。”
赵虎第一个试,运起内力,木剑“嗡”的一声离地半尺,稳了片刻才落下,秦伯点头道:
“还行。”
林婉儿的木剑离地三寸,像片柳叶似的飘着,显然内力控制得极好。
苏清寒没运多少内力,木剑却稳稳地悬在半空,她的剑意透过木剑散发出来,竟让周围的竹叶都轻轻晃动。
秦伯赞道:“好剑意。”
王元宝试了几次,木剑最多离地一寸,还摇摇晃晃,被楚幺幺嘲笑:
“笨蛋哥哥的剑像醉汉。”
轮到李若尘,他握着木剑,手心冒汗。
他没有内力,怎么让剑离地?
秦伯说“内力不够用别的补”,别的是什么?
他想起苏清寒教他的“流云起手式”,想起“松肩沉肘,意守丹田”。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去想内力,只想着“让剑起来”,不是用蛮力,是用念头,像用手轻轻托着一片羽毛。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看见木剑竟微微晃动了一下,离地半寸,虽然只有一瞬,却真的起来了。
秦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意到了。”
李若尘又惊又喜,原来真的可以不用内力,只要“意”够专注。
第三试在祠堂。
祠堂不大,供奉着流云剑派历代掌门的牌位,烛火摇曳,透着股肃穆。
秦伯说:
“幻境由心而生,怕什么,就会看见什么,守住本心,就算过了。”
众人走进祠堂,秦伯关上了门。
刚过半个时辰,王元宝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他看见满屋子的美女,个个冲他招手,差点迈不动腿,被楚幺幺掐了一把才清醒。
“笨蛋,是幻境。”
林婉儿看着牌位,想起战死的父母,眼圈红了,却死死咬着唇没哭。
她知道不能被悲伤困住。
赵虎握紧拳头,眼前闪过血手卫屠门的画面,却想起周伯通的话“活着才能报仇”,硬生生压下了冲出去的念头。
苏清寒看着牌位,突然看见清虚观的掌门站在面前,冷冷地说:
“叛徒,还不回来受罚?”
她握紧寒月剑,刚想拔剑,却听见李若尘的声音。
“别怂,你比他们都强。”
她猛地清醒,是李若尘在旁边,见她脸色不对,轻声提醒她。
她看向李若尘,他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担心。
李若尘眼前也出现了幻境……
青风城的乞丐们嘲笑他“还想当剑仙”,刀疤脸举着刀冲他砍来。
他刚想躲,却想起秦伯的话“守心”,他站直了身子,对着幻境里的刀疤脸说:
“我就是要当剑仙,你管得着?”
幻境瞬间碎了。
天快亮时,秦伯推开了门。
见众人都在,眼神清明,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三试都过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流云剑派的弟子了。”
李若尘心里一热,看着破败的祠堂,看着身边的众人,突然觉得这里比任何华丽的山门都像家。
傍晚吃饭时,秦伯端上腊肉和野菜粥。
李若尘吃得香甜,苏清寒把自己碗里的腊肉夹给他,说是“不爱吃肥的”;
楚幺幺抢了王元宝的粥,王元宝假装生气,却把腊肉都给了她;
周伯通和秦伯喝着老酒,说着当年的事,笑声传遍了小院。
李若尘看着眼前的热闹,摸了摸怀里的《流云心法》,突然觉得,散功后的日子,虽然要从杂役房开始,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踏实。
流云剑派的山门虽破,却有炊烟,有同伴,有能让他重新开始的动力。
他抬起头,看见苏清寒正看着他,见他看来,立刻移开视线,耳根却红了。
李若尘笑了笑,低头喝了口粥,真甜。
夜色笼罩青峰山,流云旧址的灯火却亮了很久。
青峰山的晨露还挂在竹叶上时,李若尘已经醒了。
他躺在赵虎临时搭的草棚里,身上盖着件半旧的粗布毯,这是苏清寒昨晚让林婉儿送来的。
草棚外传来“沙沙”的扫地声,他爬起来掀开草帘,看见秦伯正拿着竹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山门后的荒草,晨光落在老人佝偻的背上,像镀了层金边。
“醒了?”
秦伯回头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说道:
“去井边洗把脸,粥快好了。”
李若尘应了一声,走到院子角落的井边。
井绳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
他摇着辘轳打上水,井水清冽,映出他有点憔悴的脸。
昨晚在祠堂“守心”,他虽没被幻境困住,却一夜没睡踏实,总想着“入派”这两个字。
“尘哥哥……”
楚幺幺抱着药篓跑过来,发间别着朵黄色的小菊。
“秦伯说今天要给我们分住处,你想去哪?我想去药庐,那里有好多毒草。”
“你敢把毒草往我房里放,我就把你的药篓扔到井里。”
李若尘刮了刮她的鼻子,手里的井水还没擦干,冰凉的指尖碰到她的脸颊,楚幺幺咯咯地笑。
王元宝打着哈欠从另一间草棚出来,头发睡得像鸡窝,看见李若尘就嚷嚷:
“若尘兄,昨晚梦见没?我梦见自己成了流云剑派的‘轻功长老’,带着清寒姐姐飞檐走壁,那叫一个威风……”
“做梦。”
苏清寒的声音从竹林后传来,她刚练完剑,寒月剑斜握在手里,剑穗上还沾着晨露,说道:
“秦伯说今天要分功法,你再偷懒,就只能去劈柴。”
王元宝的脸瞬间垮了,却还是凑过去,说道:
“清寒姐姐,你练的什么剑?能不能教教我?我保证不偷懒……”
李若尘看着他们拌嘴,心里暖暖的。
他低头捧了一把井水,往脸上泼去,冰凉的水让他更清醒了。
从今天起,他就是流云剑派的弟子了,哪怕只是个刚散功的杂役弟子,也得有个样子。
早饭是秦伯熬的野菜粥,配着去年腌的腊肉,喷香。
周伯通和秦伯坐在主位,两个老人喝着自酿的米酒,说着旧事,谁年轻时剑最快,谁总偷藏好酒,谁在比武时故意输给师妹。
“当年云隐掌门总说……”
秦伯喝了口酒,眼睛发亮,继续说道:
“流云剑派不看根基,只看心,哪怕你是个乞丐,只要心里有剑,就能练出流云十三式。”
他看向李若尘,说道:
“小友,你刚散功,秦伯不给你派难活,先去杂役房待着,每天劈柴、挑水、磨剑,磨的不是剑,是性子。”
“我去。”
李若尘立刻点头,说道:
“劈柴挑水我在行,青风城的乞丐都知道,我挑水比谁都稳。”
王元宝一听急了,问道:
“秦伯,我呢?我轻功好,去轻功阁行不行?”
“行。”
秦伯笑着点头,说道:
“轻功阁的‘随风步’拓图还在,你去悟吧,悟不出来就去帮若尘劈柴。”
楚幺幺举着筷子喊:
“我要去药庐,那里有‘还魂草’。”
“准了。”
秦伯看向苏清寒,说道:
“清寒小友剑法好,去剑典阁吧,那里有云隐掌门的‘流云剑经’,或许对你有启发。”
苏清寒起身拱手,答谢道:
“谢秦伯。”
林婉儿和赵虎本就是流云弟子,秦伯让他们继续住原来的弟子房,帮着整理旧剑谱。
饭后,秦伯领着众人熟悉流云旧址。
穿过爬满青藤的回廊,绕过积着落叶的演武场,指给他们各阁的位置:
杂役房在最东边,挨着柴房,院里堆着半垛没劈的柴,墙角立着十几柄待磨的锈剑;
轻功阁在竹林深处,是座吊脚楼,楼板有点松动,走上去“咯吱”响;
药庐在山溪边,石台上还摆着秦伯去年晒的草药,空气中飘着清苦的香;
剑典阁在主殿西侧,门是铜制的,刻着流云剑派的剑徽,秦伯用钥匙打开时,发出“咔哒”的轻响。
剑典阁不大,却摆满了书架,上面整齐地码着剑谱拓图,大多泛黄发脆,却都用布套小心裹着。
最里面的架子上摆着个旧木盒,秦伯打开盒子,里面是卷蓝布包裹的剑谱,封面上写着“流云剑经·全卷”。
“这是云隐掌门亲手抄的。”
秦伯把剑谱递给苏清寒,说道:
“清寒小友,你剑法刚劲,流云剑偏柔,或许能互补。”
苏清寒接过剑谱,指尖碰到布套时顿了顿,布套上绣着朵小小的流云,针脚细密,不像男人绣的。
她翻开第一页,字迹清秀,边角还画着小小的剑招示意图,像随手画的,却透着股温柔。
“这是……”
她抬头看向秦伯。
“是云隐掌门的师妹绣的布套,画的示意图。”
秦伯笑了,说道:
“她剑法不行,却最懂剑,云隐掌门的剑招,多半是她帮着磨出来的。”
苏清寒的指尖轻轻拂过示意图,突然想起昨晚在祠堂,李若尘提醒她“别怂”时的样子。
原来剑法不止有刚猛,还有这样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李若尘在杂役房安顿下来。
房里只有一张旧木床,一张石桌,墙角堆着劈柴的斧头和磨剑石。
他没觉得委屈,反而拿起斧头就劈柴,斧头落下时,他想起周伯通教的“流云起手式”,沉肩、沉肘、重心稳,柴块“咔嚓”裂开,断面整齐得像切的。
“不错嘛。”
王元宝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个野果,说道:
“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你不是去悟‘随风步’了吗?”
李若尘停下斧头。
“悟了。”
王元宝咬了口野果,含糊道:
“图谱上说‘风无形,步随心’,我觉得跟我平时逃命的步法差不多,就是没那么好看。”
他凑到李若尘身边,压低声音:
“若尘兄,我刚才看见清寒姐姐从剑典阁出来,手里拿着剑谱,还回头看了杂役房一眼,肯定是在看你。”
“别胡说。”
李若尘的脸有点红,却忍不住朝剑典阁的方向看了一眼,竹影晃动,没看见人。
王元宝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楚幺幺的喊声:
“笨蛋哥哥,寒姐姐让你去劈柴,说你悟不出轻功,就该多干活。”
王元宝哀嚎一声,被楚幺幺拽着往外走,路过柴堆时还不忘对李若尘挤眉弄眼,说道:
“兄弟,加油。”
李若尘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斧头继续劈柴。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柴堆上,暖洋洋的。
他劈柴的节奏越来越稳,竟慢慢找到了点“流云步”的感觉。
脚随斧动,斧随心动,呼吸都跟着节奏走。
“劈得挺匀。”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李若尘抬头,看见苏清寒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卷“流云剑经”,显然刚从剑典阁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柴堆上,劈好的柴块大小均匀,码得整整齐齐,不像个刚学劈柴的。
“秦伯说,劈柴能练重心。”
李若尘擦了擦汗,继续说道:
“你怎么来了?剑典阁的剑谱看完了?”
“看了一半。”
苏清寒走进来,目光扫过墙角的锈剑,说道:
“这些剑该磨了。”
她拿起块磨剑石,随意拿起一柄锈剑,滴了点水,开始打磨。
她的动作不快,却极稳,拇指按着剑身,磨石顺着纹路走,锈迹像雪花似的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泛着银光的剑身。
李若尘看得呆了……
她磨剑的样子,比练剑时更专注,侧脸在阳光下透着柔和的光,连平日里冰冷的眼神都软了些。
“你也试试。”
苏清寒把另一柄锈剑和磨石递给李若尘,说道:
“磨剑和练剑一样,急不得,得顺着纹路走,不然会伤了剑刃。”
李若尘接过剑,学着她的样子打磨。
刚磨了两下,就被苏清寒按住了手。
“力道太沉,像砸石头,不是磨剑。”
她的指尖覆在他的手背上,引导着他调整力道。
“轻一点,像抚摸水流。”
她的指尖微凉,碰到他的手背时,李若尘的心跳突然乱了。
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麻又软。
他不敢动,只能跟着她的力道磨剑,鼻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混着磨剑石的清冽,竟格外好闻。
“对,就是这样。”
苏清寒松开手,看着他自己磨剑,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说道:
“比你练‘伪气剑’时像样。”
李若尘的脸有点烫,低头磨剑,却忍不住偷偷看她……
她正看着窗外的竹林,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他突然觉得,杂役房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傍晚收工时,众人在小院集合。
王元宝果然被楚幺幺押着劈了一下午柴,累得瘫在石凳上;
楚幺幺捧着药篓,里面装着刚采的草药,说是能给李若尘补身子;
林婉儿和赵虎整理好了旧剑谱,正给周伯通和秦伯念上面的趣事。
秦伯煮了锅野菜汤,配着糙米饭。
李若尘刚坐下,就发现自己碗里多了块腊肉,原来是苏清寒夹给他的,她自己碗里只剩青菜,却说“腊肉太咸”。
“尘哥哥,你看寒姐姐对你多好。”
楚幺幺凑到他耳边,小声音却传遍了小院。
苏清寒的脸颊瞬间红了,瞪了楚幺幺一眼,却没把腊肉夹回去。
王元宝起哄道:
“清寒姐姐偏心!了,我也要腊肉。”
被楚幺幺用菜叶子堵了嘴。
李若尘咬着腊肉,觉得比昨晚的更香。
他看着眼前的热闹,王元宝和楚幺幺拌嘴,林婉儿给赵虎盛汤,周伯通和秦伯笑骂着碰杯,苏清寒低头喝汤,耳根还红着。
他突然想起在青风城的日子,一个人蹲在老槐树下啃窝头,看着别人万家灯火,总觉得自己像片没根的叶子。
可现在,坐在这破败的流云旧址里,喝着野菜汤,身边吵吵闹闹,却觉得心里踏踏实实的,像找到了根。
“明天开始……”
秦伯放下碗,看着众人,说道:
“若尘去劈柴磨剑,王元宝去轻功阁,幺幺去药庐,清寒去剑典阁,婉儿和赵虎整理剑谱,晚上我们在演武场聚,我教你们流云剑的基础心法。”
“好~~~”
众人齐声应道。
月光照进小院,秦伯点起了灯笼,昏黄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若尘看着墙上“流云剑派”的旧匾额,虽然只剩残影,却像突然有了生气。
他摸了摸怀里的《流云心法》,又看了看苏清寒的背影。
此时她正帮着林婉儿收拾碗筷。
李若尘笑了笑,低头喝了口野菜汤。
散功又怎样?
杂役房又怎样?
流云剑派的山门虽破,却有能让他重新开始的动力,有能陪他一起练剑的人。
这就够了。
青峰山的风穿过竹林,带着竹叶的清香,像在轻轻哼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