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这天,游方终于收到了那封期待已久的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但右上角有一行小小的红色编号,这是特殊邮路的标记。
游方拿着信走进书房,小心地拆开。
游德宁的字迹依然遒劲有力,只是比从前更简练了。
信的内容很克制,大部分是家常问候,关心孟月的身体,询问冬冬的情况,但中间有一段话被笔画特意加重了。
“……给孩子取名的事,我思忖良久。我们这一代人上战场,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让下一代能在和平的阳光下成长,孩子就叫卫平吧,游卫平,保卫和平,这既是我们的使命,也该是他们的责任。”
信纸很薄,但游方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千钧重量。
孟月抱着小毛球进来时,看见游方正对着信纸出神。
“爹来信了?”她轻声问。
游方把信递给她,指了指那段话。
孟月看完,沉默了片刻,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卫平……”她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爹取得好,咱们的平安日子,不就是千千万万个像爹那样的人,守出来的吗?”
这时,外间又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
何雨水几乎是在哀嚎,“小祖宗们!咱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自从何雨水回家过年,她就荣升成了“德华王”。
冬冬、平平、安安,再孟家的钢蛋铁蛋许家的许卫红,天天围着她转。
这个要听故事,那个要学唱歌,还有的要她教打毛衣。
“雨水姑姑!冬冬抢我的糖!”
“姑姑姑姑,你看我叠的纸飞机!”
“姑姑,这道算术题怎么做呀?”
何雨水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几次游方下班回家,都看见她瘫在椅子上,眼神放空,嘴里喃喃,“我再也不生孩子了……太可怕了……”
游方和何雨柱这两个当哥的,非但不同情,还经常躲在一边看热闹,乐不可支。
大年三十早上,游方就被司机叫到了场部。
李书记办公室的灯亮着,隔着门都能听见老李洪亮的声音。
推门进去,李书记正眉飞色舞地打着电话,一只手还兴奋地在空中比划。
见游方进来,他用眼神示意稍等,继续对着话筒说。
“……是是是!感谢组织信任!我们一定不辜负期望!
……好好好,过了年我亲自去总后汇报!……新年好!给您拜个早年!”
挂了电话,李书记脸上的笑容还没收住,红光满面的。
游方熟门熟路地泡了杯浓茶递过去,自己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
李书记端起茶杯吹了吹,没急着喝,而是先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开口。
“方子,好消息!咱们农场,明年又要升级了!”
游方夹着烟的手顿了顿,“升级?怎么个章程?”
李书记一字一顿地说,眼睛里闪着光,“国防科委和总后,对咱们农场这几年稳产保供的工作很满意。
他们协调了部里,还把清河农场那边靠山的三万亩地划拨给咱们,成立第六分场!”
“三万亩?!”游方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
“对!而且,”李书记压低了些声音,“总后那边会派一位副场长下来,专门负责安全!”
游方立刻明白了。
农场升级,土地扩充固然是好事,但这背后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以及更复杂的关系。
李书记自己也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才缓缓说,“好事是好事,但方子啊,你算算,现在咱们头上多少婆婆?
农业部要产量数据,农垦部要发展规划,农大要教学实习,四九城市政府要蔬菜副食供应……现在,又来了个总后。”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有些复杂,“我这心里啊,又高兴,又有点打鼓。这碗水,越来越难端平了。”
游方听完,却嘿嘿笑了起来。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
“老师,您换个角度想,部门多,咱们能薅羊毛的机会不也多吗?
农业部要产量,咱们就申请良种补贴。
农垦部要发展,咱们就要基建经费。
农大要实习,那就让他们多派点学生来义务劳动。
市政府要副食,咱们争取多整点荒地……
现在总后来了,说不定能给咱们弄点进口化肥,新式农机呢?”
李书记先是一愣,随即指着游方大笑起来,“好你个游方!怪不得乔副部长骂你是多吃多占!你这算盘打得,我在办公室都听见响了!”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不过游方转念一想,自家这个农场确实“成分复杂”。
自己算是农垦部这条线的,李书记是农大出身的系主任,褚副场长从农业部调来,
分管纪监委的梁副书记则是四九城市政府推荐过来的。
现在再加上一个总后要空降的副场长……
真是够热闹的。
老李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用力摁在烟灰缸里,他抬起眼,看着游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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