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末页那突兀而诡异的灰色符号,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枫的脑海中炸开。震惊、愤怒、乃至一丝惊悚,如同冰水混合着火焰,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合上笔记本,仿佛那薄薄的纸页蕴含着某种致命的污染。他环顾四周,木屋依旧,壁炉的火光安稳地跳跃着,门外是寂静的夜。但一种被彻底剥露、无处遁形的感觉,牢牢攫住了他。
连这最后的、纯粹属于他个人的精神领地,也早已被那双无形之手光顾过。这种感觉,比任何实体的威胁都更令人窒息。他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腔里翻涌着一股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渐渐地,那股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以及一种更为冷静的认知。愤怒和恐惧都毫无意义。那个存在,或者说那种力量,以目前的方式展现出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他能够对抗甚至理解的范畴。毁掉笔记本?那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可笑和脆弱。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手中这本承载了太多重量的笔记本。它不仅仅记录了他的生存,也记录了那个存在的“来访”。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双向的“交流”,尽管这交流的方式如此不对等,如此令人不安。
他缓缓地,再次打开了笔记本。这一次,他避开了最后一页,翻到了前面空白的书页。他拿起那根自制的炭笔,笔尖粗糙,却代表着他的意志。
他需要记录。不是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窥视者,而是为了他自己。他需要在这片令人迷失的迷雾中,为自己树立一座理性的灯塔。他需要梳理,需要确认,需要告诉自己:无论外界如何,我,林枫,存在于此,思考于此,抗争于此。
他深吸一口气,在纸页的顶端,用力写下了今天的日期。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系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
“登岛第不知多少日(需后续推算并标记),天气晴,风暴后重建中。”
笔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移动,字迹由最初的生涩,逐渐变得稳定而流畅。
“决定开始系统记录。不为求救,不为留给谁看,只为理清思绪,确认自身。”
“总结至此:”
“一、生存基础已稳固。”
他写下水源的获取与净化,写下如何识别可食用植物与危险物种,写下狩猎从失败到设立陷阱阵列的历程,写下渔猎的尝试与渔网的成功。他列出熏制与风干的技术要点,画出储藏室的结构改进草图。这些是物质的根基,是他**能在此存活的保障。
“二、工具与技术跨越。”
他详细描述了从粗糙石斧到磨制石斧,再到铁器雏形的艰难历程;记录了陶器从塑形失败到成功烧制的关键;着重描绘了弓箭系统的完整制作过程,从选材到驯弓,从搓弦到制箭,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汗水与智慧。这是生产力的飞跃,是文明在他手中一点点复苏的证明。
“三、居所与防御。”
他画下木屋的结构图,标注出风暴中暴露的弱点,写下加固与排水系统的改进方案;他描述了篱笆的升级、警示绊索的设置。这是领地的意识,是从被动躲藏到主动防护的心态转变。
“四、危机与应对。”
他简述了疾病的凶险与草药尝试的侥幸,分析了风暴的破坏力与自身应对的得失,提到了野猪踪迹带来的新威胁与弓箭赋予的新主动权。这是与自然和潜在危险的持续博弈。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炭笔在指尖微微转动。最后,他另起一行,笔迹似乎更加沉重。
“五、无法解释的现象与‘邻居’。”
他没有详细描述每一个标记和物件,那会让他再次陷入无序的回忆。他只是冷静地列出关键词:门框刻痕、箭头标记、鱼腹骨钩、潮池金属片、血迹旁黑珠、风干鱼叶片、储藏室白珠、石斧柄薄膜、弓身绿屑、弓弦残留、箭杆痕迹、树干裂缝金片、笔记本末页符号……
然后,他写道:
“其特征:隐蔽,无处不在,方式超越认知(物质出现、消失、融合),意图不明(观察?引导?嘲弄?测试?)。暂定名‘观察者’。无法力敌,无法理解。当前策略:保持最高警惕,专注自身发展,记录一切异常,不主动挑衅,不放弃探究。”
写下这些,仿佛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诡异具象化、客体化了。它们依然是威胁,是谜团,但当他将它们冷静地陈列在纸面上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无所不在的压迫感,似乎被削弱了一丝。他将不可知之物,纳入了可被分析和记录的范畴,哪怕暂时无法理解。
“心态变化:”
他继续写道,笔尖带着一种反思的力度。
“从绝望恐惧,到挣扎求生,到适应建设,再到如今……面对‘观察者’的困惑与愤怒,以及试图理解与保持理性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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