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尽头那转瞬即逝的微小光点,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在林枫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迅速被更庞大的黑暗与寂静吞没。是幻觉吗?是遥远船只偶然反射的星光?还是他过度疲惫的神经编织出的海市蜃楼?他无法确定,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深究。那光点太过渺茫,太过遥远,与其怀抱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如抓紧手中确凿的东西。
而此刻,他手中最确凿、也最迫切的东西,就是对“火”的绝对掌控。
那点亮光带来的短暂波动,非但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反而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身处境的岌岌可危。外部世界遥不可及,救援的希望虚无缥缈。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他在这片海滩上所能创造和掌握的一切。而火,是这一切的基石。
他彻底放下了。放下了对过去的怀念,放下了对未来的焦虑,甚至暂时放下了对周围潜在威胁的过度警惕。他的整个世界,收缩到了弓钻、底板、火绒,以及那团必须被稳定、高效、随时随地创造出来的火焰之上。
他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一种心无旁骛的、近乎禅定的匠人境界。外界的风声、浪声、鸟鸣声,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音。掌心的疼痛虽然依旧存在,但仿佛被隔绝在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之外,成为一种可以被感知、却不再干扰核心行动的遥远信号。他的眼中,只有那旋转的钻杆与底板凹坑接触的那一个小小的点。
他开始以近乎苛刻的标准,优化生火的每一个细节。
他不再满足于随便找一块木头作为底板。他花费时间,测试了几种不同树种的木材,用手触摸,用刀刻画,比较它们的硬度和纹理。最终,他选中了一种木质相对松软、但纤维致密的树干,锯下平整的一段,精心打磨光滑。他在凹坑周围刻出更科学、更深的导屑槽,确保炭屑能顺利积聚而不易散落。
钻杆也是如此。他挑选笔直、坚硬、粗细均匀的木棍,将钻头削得更加对称、尖锐,减少晃动。顶端用于承受压力的部分,他不再满足于随便找块石头。他来到海滩,在退潮后的沙砾中仔细翻找,终于找到一枚内壁异常光滑、弧度完美的厚实贝壳。他将这枚贝壳洗净,作为新的“轴承”,放在钻杆顶端。当鹅卵石压在上面时,摩擦力大大减小,钻杆的旋转变得更加顺畅、高速。
对于火绒,他更是精益求精。他像一个寻找珍贵药材的药师,在丛林和岩石缝隙中仔细搜寻。他发现某种特定的干枯苔藓,在揉碎后呈现出极其纤细柔软的絮状结构,引燃性极佳。他又找到一种树瘤内部干燥的粉末状腐朽物,几乎见火星就着。他将这两种材料以不同比例混合,反复测试引燃速度和持久度,最终找到了一个最佳的配比。他用干燥的大树叶将这些“极品”火绒仔细包裹,存放在窝棚最干燥、最安全的角落,如同珍藏战略物资。
工具和材料准备到极致后,他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生出火”,而是“完美地生出火”。他追求的是整个过程的行云流水,是每一个环节的精准无误。
他摆好姿势,双脚稳踩底板,弓弦缠绕钻杆,光滑的贝壳轴承压在顶端。启动。拉弓的动作稳定而富有节奏,不快不慢,恰好维持钻杆的最高效转速。他的呼吸变得深长,与拉弓的节奏隐隐契合。眼睛锐利地观察着摩擦点的变化,耳朵捕捉着摩擦声音的细微差异,判断着热量的积累程度。
青烟升起,不再是羞怯的丝缕,而是稳定涌出的涓流。炭屑在凹坑中积聚,颜色由深褐转向漆黑,中心那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如同在黑暗中睁开的、充满能量的眼睛。
他不再需要凭借模糊的感觉去判断时机。当那暗红的光芒达到某个特定的亮度,当青烟的浓度和颜色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时,他的身体仿佛自动做出了反应——停止拉弓,移开钻杆,倾倒炭屑,捧起火绒,吹气——一系列动作流畅、精准,没有丝毫多余和犹豫。
“呼!”
火焰应声而起,干脆利落,仿佛它早已在那里等待,只等他完成这最后的仪式,便欣然现身。
一次,两次,三次……他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每一次成功,都只是下一次开始的基准。他在重复中微调着角度、压力、节奏,将这个过程打磨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如同本能一样可靠。
物我两忘。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完成“生火”这个动作,就是为了维系手中这团跳跃的光明。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却又异常空明,仿佛与手中的工具、与那摩擦产生的热量、与最终诞生的火焰,融为了一体。
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中,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知。他能“听”到木材纤维在高温下断裂、分解的细微声响,能“看”到热量在炭屑中传递、积聚的无形轨迹,能“感觉”到那团阴燃的炭屑与蓬松的火绒之间,那层由温度、氧气和材料特性共同决定的、脆弱而关键的“燃点”薄膜。
当他不知第多少次,用一套完美无瑕的动作,在极短的时间内,轻松引燃火绒时,他终于停了下来。不是因为他累了,而是因为他知道,已经足够了。一种深沉的、源自肌肉记忆和潜意识的确信告诉他——从此以后,生火对他而言,将不再是挑战,而是如同拾起一根木柴般简单的技能。他掌握了它,彻底地,绝对地。
他缓缓放下弓钻,看着那团刚刚诞生、随即被并入火堆的火焰,脸上没有任何激动,只有一种如同雨后晴空般的澄澈和平静。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宁静与掌控感达到顶峰的时刻,一阵极其轻微、却绝不属于风声或浪声的“嘶嘶”声,从他侧后方,靠近岩壁缝隙的阴影里,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质感,像是某种光滑的物体在粗糙的岩石表面上缓慢而谨慎地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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