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那个半埋在湿沙里的、轮廓规整的深色物体,像一块磁石,吸引了林枫几乎全部的注意力,暂时驱散了他脑海中的自我怀疑与虚无。那是什么?人造物?残骸?还是仅仅是光线玩弄的又一个把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暂时忘却了掌心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朝着潮水线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潮湿冰冷的沙子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随着距离拉近,那物体的轮廓越发清晰——一个暗绿色的、表面覆盖着藤壶和藻类的金属箱子,大约有行李箱大小,边缘有些锈蚀和凹陷,但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箱子的一个角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开了,裂开一道黑黢漆的缝隙。
希望,如同顽固的藤蔓,再次从他心田的裂缝中滋生。是飞机残骸?还是其他遇难船只的漂流物?里面会不会有他急需的物品——工具、药品、食物,或者……甚至是一个完好的打火机?
他加快脚步,来到箱子旁边,用手拂开附着在表面的滑腻藻类,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他尝试晃动它,箱子很沉,纹丝不动。他俯下身,将脸凑近那道裂缝,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但内部一片漆黑,只有一股混合着海腥和铁锈的沉闷气味涌出。
他需要打开它。他返回窝棚,取来瑞士军刀,选中了最坚固的工具——那把主刀和一些可能用作杠杆的部件。重新回到箱子旁,他将刀尖插入裂缝,用力撬动。锈蚀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裂缝扩大了一些。他反复尝试,汗水从额头滴落,混入海水中。经过一番费力操作,他终于将箱盖撬开了一个足以伸手进去的缺口。
他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冰冷的海水和淤泥混合的箱内。指尖首先触碰到的是几件柔软但浸满水、已经腐烂不堪的织物,扯出来一看,是几件分辨不出原样的船员制服。失望开始滋生。他继续摸索,碰到几个硬物。他费力地将它们掏出来:一个锈死的、无法打开的工具盒;一个密封性似乎不错,但里面空空如也的塑料罐;还有几个玻璃瓶,可惜都已经破碎,残留在箱底的积水中。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任何能立刻解决他燃眉之急的东西。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刚刚升起的希望。空欢喜一场。这个箱子,或许来自某艘遇难的小船,或许是从更大的货轮上落下的,但对他现在来说,几乎毫无价值。
除了那个空塑料罐。
他将塑料罐洗净,塞进背包,然后疲惫地返回岸边,穿上鞋子。颓丧感几乎要再次将他吞噬。但这一次,有所不同。他看着那个空塑料罐,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看了看远处他那冒着微弱烟气的火堆,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岩浆,猛地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被动的等待运气,不能再被一次次失败和失望打倒。他必须掌握主动。而当前,掌握主动权的钥匙,就是火!
没有火,他永远只能啃食生冷,永远要在寒夜中瑟瑟发抖,永远要提心吊胆地防备黑暗中的威胁。没有火,他就永远被这座岛屿的原始和残酷所压制。火,不仅仅是一种工具,更是他在这片蛮荒之地上,建立秩序、扞卫生命的权力象征!
他必须生出火来。不是“尝试”,不是“练习”,而是“必须”!这是他现在生存下去的唯一核心目标,是他对抗整个恶劣环境的支点。失败了?那就再来!手疼?那就忍到麻木!体力耗尽?那就榨干最后一丝潜力!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任何退路。
这种念头不再是理性的计划,而是变成了一种灼热的、不容置疑的执念。它烧光了他的犹豫,他的自我怀疑,他的多愁善感。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狠厉。他不再是一个试图适应环境的遇难者,而是一个要向自然夺取生存资格的战士,而生火,就是他的第一场必须打赢的战役。
他回到火堆旁,没有休息,直接拿起了弓钻。他不再去思考意义,不再去感受疼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根旋转的钻杆,那块底板的凹坑,和那团必须被点燃的火绒。
拉弓,旋转,摩擦。
青烟升起,炭屑积聚。
倒入火绒,吹气——
失败。炭屑散开,熄灭。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失望,没有气馁。只是默默地清理底板,检查钻杆尖端,重新揉搓火绒。然后,再次开始。
拉弓,旋转,摩擦……
再次失败。火绒过于潮湿,未能引燃。
他找到更干燥的材料,重新准备。
再次开始。
拉弓,旋转……钻杆因为高速和压力,突然从中间断裂。
他面无表情地扔掉断杆,寻找新的,削制,打磨。
再次开始。
一次又一次。他的动作因为重复而变得有些机械,但每一次都无比专注。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掌心的布条再次被鲜血染红,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全部意志,都凝聚在那一个小小的摩擦点上,凝聚在那缕能否持续、能否壮大的青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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