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低沉的兽吼,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穿透了林枫的狂喜,将他重新掷入冰冷的现实。他捧着那团刚刚诞生的、摇曳不定的火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吼声的来源无法精确判断,但感觉并不遥远,似乎就在百米开外的丛林边缘,与他之前发现足迹和粪便的区域大致吻合。
火焰!现在更需要火焰!
恐惧像一桶冰水,浇灭了他片刻的忘形,却也让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和专注。他强压下立刻扭头望向丛林方向的冲动,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双手之间那脆弱的光明之上。火苗在初生的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橙黄色的光芒映照着他紧张而苍白的脸。
他不再试图吹气,而是更加小心地用手拢着火绒巢,感受着那宝贵的温暖透过纤维灼烫着他的指尖。他缓缓将火绒巢放到早已准备好的一小堆干草和细碎枯叶上,然后用两根细树枝作为筷子,极其轻柔地将燃烧着的火绒碎片拨散到易燃物中。
干草接触到火星,先是冒起更浓的白烟,随即,几处小小的火苗相继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燃料。火势开始蔓延,发出令人心安的“噼啪”声。他不敢怠慢,按照记忆中生火的原则,小心地、由细到粗地添加着之前准备好的小树枝,搭建着一个疏松透气的火堆结构。
火焰逐渐稳定下来,从一小团变成了一个稳定燃烧的小火堆,驱散了周围的昏暗,投下跳跃的光影。直到此刻,林枫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成功了,这次是真的成功了!他拥有了火!
然而,丛林深处那声兽吼的余韵,依旧像冰冷的蛛网缠绕在空气里。他不敢沉浸在喜悦中,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新生的火堆,确保它不会熄灭,一边竖起耳朵,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吼声没有再次响起。丛林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水滴声和偶尔的鸟鸣。但这种平静,此刻却显得如此压抑和不真实。那个未知的存在,是被火光震慑住了?还是正在黑暗中调整策略,耐心等待?
他必须尽快让火堆变得更大,更旺。他开始添加更多、更粗的柴火,将火堆转移到窝棚入口前一块相对开阔、地面潮湿不易引燃的地方。熊熊燃烧的火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驱散了他体内积攒的寒意,也照亮了窝棚周围一小片区域,将未知的黑暗暂时逼退。
在火光的保护下,他才终于有时间处理自己那双惨不忍睹的手。他忍着剧痛,用收集来的相对干净的雨水,慢慢浸湿粘在伤口上的布条,一点一点将其剥离。每一下都牵扯着嫩肉,疼得他冷汗直流。掌心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多处皮肤破损,水泡破裂后露出的创面红肿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模糊的血肉。
没有药物,他只能再次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但火焰带来的安全感,支撑着他完成了这一切。
随着火堆的稳定,他的思绪回到了刚才取火的过程。弓钻的成功,无疑是关键。但为什么之前用弓钻也失败了一次?他仔细回想。是炭屑不够多?还是火绒的准备依然不到位?或者,是最后关头,那声兽吼带来的干扰,导致他吹气的节奏出了问题?
他意识到,即使有了工具,生火依然是一个精细且容错率很低的过程。任何环节的疏忽,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他必须更加熟练地掌握每一个步骤。
他看向那个简陋的弓钻,目光落在作为“轴承”的那块鹅卵石上。石头虽然坚硬,但摩擦力依然存在,而且不稳定。如果能找到一个更光滑、更合适的轴承,效率或许还能提升。他想起之前在海滩上看到过的某些贝壳,内壁异常光滑……
还有火绒。岛上一定存在更容易引燃的材料,他需要更系统地去寻找和试验。
技术的改进带来了希望,但成功显然并非一蹴而就。他仅仅只是迈出了第一步,打开了一扇门,门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他需要不断优化工具,积累经验,才能将“生火”这个不确定的冒险,变成一种稳定可靠的技能。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密集的“嗒嗒”声,从头顶的棕榈叶屋顶上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望去,只见在火光映照不到的黑暗夜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雨点不大,但很急,敲打在厚厚的棕榈叶上,汇聚成小股水流,沿着屋顶的斜坡流淌下来。
雨水暂时浇熄了他进一步优化工具的热情,却也带来了一个新的、紧迫的问题——他需要保护这来之不易的火种,不能在它真正壮大、能够抵御潮湿之前就被雨水浇灭。
他立刻行动起来,找来几片更大的棕榈叶,在火堆的上方搭了一个临时的、倾斜的雨遮,确保雨水不会直接落在火焰上。然后,他收集了大量相对干燥的柴火,堆在窝棚入口内侧,方便随时取用。他必须确保这堆火能够持续燃烧下去,度过这个依然潜藏着未知危险的雨夜。
他坐在火堆旁,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烘烤着身体,看着跳跃的火焰在细雨中顽强地舞动。手掌的疼痛依旧清晰,身体的疲惫也如影随形,但心中那份因为掌握了火焰而升起的微小信心,却像这火苗一样,虽然摇曳,却未曾熄灭。
他添加了一根较粗的木柴,看着火星随着烟雾升腾而起,飘向被火光映成暗红色的、不断落下雨丝的夜空。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就在火光所能照亮的边缘之外,那片漆黑的丛林与沙滩交界处,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黑影,极其迅速地动了一下,缩回了黑暗之中,快得让他无法确定那究竟是摇曳的树影,还是……别的什么。
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石斧,目光死死盯住那片被火光与黑暗分割的、模糊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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