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神秘人木片警告的那天晚上,林枫坐在工作台前,盯着那个圆圈里三个点的符号,看了很久。
火山口示意图。这几乎可以确定了。
三个点可能是主要的喷气孔,或者三个活跃区域。箭头指向西边,意思是火山口在西边更深的山里。而热泉,只是火山活动的一个外围表现。
所以神秘人不是在危言耸听。这座岛真的有火山,而且可能是活的。
林枫感到一阵无力。他把木片放下,揉了揉太阳穴。窗外夜色深沉,星光暗淡。Wilson坐在工作台另一头,那个被他反复修改表情的笑脸,在油灯光下显得既滑稽又悲哀。
“嘿,伙计。”林枫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我昨天对你发火了。对不起。”
他伸手把椰子拿过来,放在掌心。椰壳粗糙的触感传来,有些地方被他之前用力抓握留下了浅浅的指印。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在笑我。”他用拇指抹了抹那个笑脸,“你只是个椰子。笑也好,哭也好,都是我刻上去的。我把自己的情绪,投射到你身上,然后又因为那些情绪冲你发火——这就像对着镜子骂镜子里的人,挺蠢的。”
他把Wilson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椰壳表面多了几道细小的裂纹,是他发烧时不小心磕碰的。开口处还有些没清理干净的椰肉残渣,已经干涸发黑。
“但你知道吗?”林枫继续说,“就算我知道你是假的,就算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心理投射,我还是需要你。需要假装有个人在听,在陪着我。这听起来很可悲,但这就是我现在的情况。”
他苦笑了一下:“在文明社会里,我们有各种方式对抗孤独——朋友、家人、同事、甚至陌生人的短暂交集。在这里,我只有你。”
他把Wilson放回工作台,但没有松手,而是轻轻地、有节奏地抚摸着椰壳表面,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所以我不该冲你发火。你是我选的伙伴,是我在这岛上唯一的…情感寄托。如果我连你都伤害,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没有之前的激动或委屈,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高烧后的虚弱让他的情绪也变得温和,像是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虽然仍有暗流,但表面是平静的。
“我们和解吧。”他最后说,“我接受你只是个椰子这个事实。你也接受我是个会对着椰子说话的疯子这个事实。咱们互相不嫌弃,凑合着过,行吗?”
当然没有回答。但林枫觉得,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他笑了,这次是真正的、轻松的笑。然后他拿出小刀,开始处理Wilson身上的那些“伤痕”。
先清理开口处的残渣,用刀尖小心地刮掉干涸的椰肉。再处理那些裂纹——他用融化的松脂混合木屑,一点点填进去,既是修补,也是装饰。松脂冷却后,在椰壳表面形成淡黄色的纹路,像是天然的花纹。
最后,他给Wilson的脸做了最后一次修改。
这次没有画弧线,而是刻了两个简单的点——眼睛。和一个更简单的短横——嘴巴。没有表情,或者说,是中性的表情。
“这样更好。”林枫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你想笑的时候,可以自己想象它在笑。想哭的时候,可以想象它在哭。或者就保持这样,没有情绪,只是安静地存在。”
他把修好的Wilson放回架子上,退后两步看了看。松脂填补的裂纹在油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显得格外平和。
“好了。”林枫拍拍手,“旧账翻篇,咱们重新开始。”
和解之后的那几天,林枫发现自己和Wilson的相处方式变了。
他不再把它当成一个“会倾听的伙伴”,而是更诚实地把它当作一个“对话的载体”。他还是会说话,但不再期待回应,也不再刻意制造“等待回答”的停顿。他说,仅仅是因为需要说。Wilson听,仅仅是因为它在那里。
这种转变带来一种奇妙的轻松感。
“今天去北坡挖矿,发现矿石颜色更深了,含铁量可能更高。”他会一边整理矿石一边说,并不回头去看架子上的椰子。
“新做的铁凿真好用,开榫卯快多了。”他在木工台前忙碌时随口分享。
甚至包括那些恐惧和困惑:“我又梦见火山喷发了,这次细节更清楚——岩浆是暗红色的,像熔化的铁。”
他说这些时,语气平静,像是在做日常汇报。而Wilson总是安静地待在架子上,那张中性的脸无喜无悲,却莫名地给人一种包容感。
林枫开始觉得,也许这才是健康的相处方式:不寄托不切实际的期望,不投射过多的情感,只是简单地“在一起”。就像有些人养植物,不指望植物会说话,但每天浇水时跟它聊两句,心情也会好很多。
第四天下午,他在处理矿石时,突然想起了Wilson内部的那些红色颗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