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彻底熄灭,已是第三天的黎明。
林枫瘫坐在被他戏称为“工业废墟”的炼铁炉旁,脸上黑一道灰一道,活像刚从煤窑里爬出来。他盯着那堆仍在冒烟的灰烬,眼神空洞,脑子里反复滚动着同一句话:又失败了,又失败了,又他妈的失败了。
这是第几次尝试?第七次?还是第八次?他懒得数了。
过去半个月,他过着一种近乎疯魔的生活。白天,他用那柄宝贵的铁斧——啊,说起这个就心酸,那所谓的“铁斧”不过是片嵌着几粒铁渣的石头,砍棵树都得使上吃奶的劲儿——去山坡上敲那些红褐色的石头。晚上,他就蹲在这里,像个原始部落的祭司,对着这个泥土和石块垒起来的怪东西顶礼膜拜,不停地加炭、鼓风、加炭、鼓风。
“我觉得我像个傻子。”林枫对旁边一块长得像人脸的石头说——这是他的新“威尔逊”,因为之前那个椰子被他不小心坐扁了。“一个对着土疙瘩自言自语的傻子。”
石头当然不会回答。只有晨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偷笑。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哦,对了,是从他发现那些红色石头开始的。那天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以为找到了通往钢铁时代的门票。现在想想,真是天真得可笑。炼铁?就凭他?一个连高中化学课都差点挂科的工程师?哦不,前工程师。现在他的正式头衔是“荒岛首席石器打磨师兼兼职渔夫”。
第一次尝试,炉子塌了。
第二次,温度不够,出来一坨像被嚼过的口香糖似的玩意儿。
第三次,他雄心勃勃地搞了个“改良版”鼓风机,结果兽皮气囊炸了,糊了他一脸炭灰。
第四次到第六次,每次打开炉子,里面都只有一堆看起来毫无特色的、黑乎乎的渣滓。
“也许这岛上根本炼不出铁。”林枫喃喃自语,抓起一把灰烬,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流下,“也许那些红石头只是长得像矿石的…石头。”
他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来。膝盖发出抗议的嘎吱声,提醒他这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算了,清理现场吧。把这些失败的证据埋了,然后回去睡一觉。明天重新当个快乐的原始人,用石斧砍树,用陶罐煮汤,没什么不好。
他拿起自制的木铲——一块绑在木棍上的扁平石头——开始机械地铲灰。灰烬还温热,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和金属味。一铲,两铲,三铲…
铲子突然碰到一个硬物。
林枫没在意。大概是没烧透的木炭,或者炉壁掉下来的碎石头。他用力一撬,想把那东西弄出来。
“咔哒。”
一声轻微的、清脆的响声。
不是木炭该有的声音。木炭被撬动时是闷响,是“噗”的一声。这声音…太清脆了。像两颗小石子轻轻碰撞。
林枫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停下动作,慢慢蹲下身,用手拨开周围的灰烬。黑色的灰扑簌簌落下,露出下面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异物。
它躺在灰黑色的背景里,暗沉沉的,并不显眼。大约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形状不规则,表面坑坑洼洼,沾满了灰。乍一看,就像一块稍微特别点的炉渣。
但林枫的手开始发抖。
他屏住呼吸,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东西捏了起来。很轻,比同体积的石头轻。他吹掉表面的浮灰,用袖子反复擦拭。
随着灰烬被抹去,那东西露出了真容。
暗灰色,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金属的哑光质感。表面有凝固时的流动纹理,还有几个细小的气孔。边缘处,在清晨越来越亮的天光下,隐约反射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石头或陶瓷的光泽。
林枫把它举到眼前,凑得极近,近到几乎要对眼。
然后他看到了。
在某个棱角处,有一小片异常光滑的断面,那是他刚才用铲子撬动时造成的。而在那片断面上,在晨光的某个特定角度下——
一丝银白色的、属于金属的、真实的、确凿无疑的光泽,一闪而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
风停了,鸟叫声消失了,就连海浪声也退到了遥远的背景里。林枫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指尖这粒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蹦乱跳,像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这…这是…”
声音卡在喉咙里,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他猛地跳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把手指间那宝贝甩飞。他赶紧用双手捂住,像捧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不,比珍珠珍贵一万倍!这是火与土与石的奇迹,是文明跨越千年的那一小步,是他在这见鬼的荒岛上折腾了半个月,失败了无数次之后,得到的…一颗铁珠?
“哈哈哈!”一声狂笑毫无预兆地爆出来,吓得树丛里几只早起的鸟儿扑棱棱飞走。“我成功了!我他妈的成功了!看见没有!铁!是铁!”
他对着那块人脸石头挥舞拳头,对着天空,对着大海,对着整座岛屿宣布这一伟大胜利。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摊开手掌,再次确认那粒小东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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