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把从周震那里带回来的矿石一字排开在桌上,那架势不像在鉴定矿物,倒像法医在检视关键证据。油灯的光线从左侧打过来,在那些红褐色的石头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首先,”他推了推眼镜,尽管镜片还是碎的,“目视鉴定。颜色红褐,条痕樱红色——我在山洞里用石头划过,确认过了。这是赤铁矿的典型特征。”
林枫拿起一块,对着灯光转动。矿石在光线下泛着暗沉的金属光泽,表面有些地方还结着晶簇,像冻住的血。“含铁量怎么样?”
“需要测试。”陈健从工具箱里——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个像样的工具箱,虽然也是木制的——拿出一块白色石英,“硬度测试。赤铁矿莫氏硬度5.5到6.5,石英是7。如果能被石英划伤……”
他用石英尖锐的边缘在矿石上用力划了一下。石头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色划痕。
“硬度低于7,符合。”陈健点头,又拿起另一块矿石,“这块磁性强,可能是磁铁矿混杂。理论上磁铁矿含铁量更高,但冶炼需要不同工艺……”
王海在旁边听得直皱眉:“说人话,到底能不能炼?”
“能。”陈健放下矿石,“这些都是优质铁矿。如果能建起合格的熔炉,控制好温度和还原气氛,理论上可以炼出生铁。但问题是——”
“问题是我们没有周震那样的熔炉。”林枫接过话头,“也没有他的经验。”
张海峰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一直沉默着。这时他开口:“周震的熔炉……不是他一个人建的。那三个帮他采矿的人里,有一个以前在老家的小炼铁厂干过。周震是逼着他回忆,一点点试出来的。”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看向他。
“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陈健语气里带着责怪。
“我也是刚才才想起来。”张海峰低下头,“那人在矿坑里抱怨过,说周震逼他太紧,让他回忆每个细节,错一点就扣食物。他压力太大,很多细节可能都记混了。”
林枫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油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走动拉长又缩短。
“所以我们有两个选择。”他停下脚步,“一,自己摸索,从头开始试错。二,去‘借’周震的经验。”
“怎么借?”李瑶问,“难道去偷看?”
“更直接。”林枫看向张海峰,“你记得多少那个人说的细节?”
张海峰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他说……炉子要砌成肚子大两头小的形状,叫什么……高炉?不对,没那么高……他说要用耐火土,普通黏土会裂。要用风箱鼓风,温度才够。还有……矿石要砸碎,和木炭分层放……”
他断断续续说了十几条,有些清晰,有些模糊,有些自相矛盾。
陈健飞快地记录,炭笔在木板上吱吱作响。“这些信息……有价值,但不够系统。就像只拿到了菜谱的一半,还缺火候和时间。”
王海摸着下巴:“要不咱们去山洞那边看看?周震不是说设计图刻在洞壁上吗?”
“太危险。”林枫摇头,“那是他的地盘。而且他可能故意留了错误信息。”
屋里陷入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窗外传来夜鸟的啼叫,悠长而凄凉。
“我们自己试。”林枫最终说,“从最基本的开始。明天先建一个小型试验炉,用少量矿石测试。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们有时间。”
“但周震不会等我们。”张海峰提醒,“他说竞赛开始了。如果我们进度太慢……”
“那就加快进度。”林枫眼神坚定,“但不是盲目加快。科学试错,记录数据,总结规律。这是我们的方式,可能慢,但稳。”
陈健眼睛亮了:“对!系统化实验!我们可以设计对比组:不同炉型、不同燃料配比、不同鼓风强度……虽然原始条件有限,但科学方法能最大限度提高成功率!”
王海苦笑:“听着又要折腾好几天了。”
“但值得。”林枫拿起一块赤铁矿,在手里掂了掂,“有了铁,一切都不同了。工具、武器、机械……石器时代到铁器时代,是人类文明的一大飞跃。我们不能落后。”
这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的光。就连一向谨慎的王海,也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夜里,林枫值夜时没有像往常那样巡视营地。他坐在桌旁,面前摊开一张新画的草图——熔炉的设计图。
根据张海峰的回忆,结合陈健的理论知识,再加上他自己的工程直觉,他画出了一个初步方案:底部直径八十公分,腰部收窄至六十,上部再扩大。炉壁厚度二十公分,用黏土混合石英砂砌筑。侧面开两个口:一个进料,一个出铁——如果真能炼出铁的话。
风箱设计是个难题。他们没有皮革做皮囊,也没有金属做活门。陈健提议用竹子:选粗大的竹筒,打通竹节,一端用木板做活塞,另一端连接风管。虽然简陋,但理论上能提供持续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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