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那处异常光滑的区域,在林枫心头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疑问印记。他用手指反复摩挲过那里,触感的确与周围精心打磨出的木质温润感不同,更接近某种致密、冰冷的矿物或硬化树脂。他尝试用更尖锐的石片边缘去刮,也只能留下比周围更浅的痕迹。它就像长在船头的一块特殊“皮肤”,与巨木本身紧密融合,看不出人为镶嵌的痕迹,却也绝非普通的木材纹理。
最终,林枫再次选择了搁置。未知的疑点固然扰人,但眼下,没有什么比让这艘凝聚了数月心血的独木舟真正接触到水,更加重要。它是否是一艘合格的船,答案只在大海中。
下水前的最后准备持续了数日。他用柔韧的藤条和树皮纤维,编织了厚实的垫肩和拖拽绳索。他挑选了一根笔直、坚韧的木杆,精心修整,作为未来的船篙和平衡杆。最重要的,他反复检查了船舱的每一处接缝和木质纹理,用加热的松脂混合细木炭粉,填补了极少数可能的微小裂隙,确保其水密性。
下水地点选在距离造船地点不远的一处平缓沙滩。这里潮汐落差不大,海底平缓,没有突兀的礁石。他提前清理了从丛林边缘到海水间的路径,搬开小石块,尽量铲平沙地上的起伏。
这一天,天空是清澈的蔚蓝,海风轻柔,波浪舒缓地拍打着沙滩,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个时刻营造最适宜的条件。林枫站在已完全脱离原始树干形态的独木舟旁,最后一次用手掌抚过它光滑流畅的侧面。晨光下,船体泛着柔和的金棕色光泽,线条从船头到船尾一气呵成,像一头静卧的、蓄势待发的海兽。船舱内壁光洁,带着手工打磨独有的温度感。
“该出发了,伙计。”他低声说道,仿佛在与一位沉默的伙伴对话。他深吸一口气,将编织好的垫肩套在肩上,绳索牢牢系在船头下方一个特意留出的、打磨圆润的凸起处(那是原来一根粗壮树枝的根部改造而成)。他身体前倾,双脚蹬入沙地,全身肌肉绷紧,开始发力拖拽。
沉重的船体最初只是轻微晃动,随后,底部与沙砾的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它开始缓慢地移动了。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独木舟的重量远超他之前的估算。沙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凹痕。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呼吸变得粗重。但他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前方那片蔚蓝的海水。拖行、休息、再拖行……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仿佛一场小型的马拉松。
当船头终于触碰到湿润的、被海浪抚平的沙滩时,一股混合着激动与紧张的电流窜遍林枫全身。最关键的阶段来了。他解下拖拽绳索,调整船身方向,使其与海岸线垂直。然后,他绕到船尾,双手抵住船尾端,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推。
船体摩擦着湿沙,发出“咕哝”声,一点点滑入更浅的海水中。海水漫过船底,浸润着木质。当大约三分之一的船体没入水中时,林枫停下了推动。他需要观察。
独木舟静静地半浮在浅水里,随着细微的波浪轻轻起伏。没有立即倾覆,没有发出木材断裂的异响,船体吃水线看起来也大致平直。初步的迹象是良好的。他按捺住立刻跳上去的冲动,而是涉水走到船侧,双手按住船舷,轻轻晃动船身,测试其横向稳定性。船体回应着他的力量,左右摇摆,但幅度适中,显示出良好的初稳性。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步——登船。
林枫选择从船尾侧面上船,动作尽量轻缓。他一手抓住船舷,先将一条腿跨入舱内,踩在底部,感受着脚下木质传来坚实可靠的触感。然后,身体重心缓缓移入,另一条腿也收进来。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双手张开维持平衡,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船身在他登船时明显向一侧倾斜,但很快在浮力作用下恢复平衡,只有轻微的左右晃动。他成功了!他稳稳地坐在了船舱中部预留的、略低于船舷的座位上(那是他特意留出的一块未完全挖除的厚实木墩,既是座位,也能增加底部纵向强度)。
现在,他完全置身于自己的造物之中。视角瞬间改变了。海面近在咫尺,波浪就在手边荡漾。岸上的丛林、他的营地,都变成了背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和征服感油然而生。他小心地拿起准备好的船篙,将一端插入身侧的海底沙石中,轻轻一撑。
独木舟听话地向前滑出了一小段距离,离开了更浅的水域。他连续撑了几篙,船儿平稳地驶入齐腰深的海域。在这里,他放下船篙,任其漂浮。他要测试船只在无动力状态下的静浮稳定性,以及观察其水线。
船体静静地浮在海面上,像一片巨大的树叶。林枫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吃水线,大体均匀,船首和船尾的起翘角度也恰到好处,既能破开小浪,又不会在风中过度偏转。他尝试在舱内稍微移动身体重心,船体随之倾斜,但总能很快回正,没有倾覆的危险。
稳定性测试初步成功。接下来是机动性。他重新拿起船篙,尝试转向、划动。船只在篙的驱动下,转向不算特别灵敏(毕竟船体较长),但前进的阻力感觉比他预想的要小一些,推动起来相对省力。他划向稍远一些的海面,回头望去,沙滩和丛林已经缩小。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带着咸腥的气息,却让他感到无比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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