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喧哗与骚动,如同被无形之手勉强按压下去的潮水。
表面恢复了平静,沉淀着未能及时冲刷干净的血色与尘埃。
在这片诡异的平静里
有些地方的繁忙,却**裸地折射出刚刚过去的那场风暴是何等酷烈。
往生堂。
昔日里,这门秉承“生死有序,福祸无常”哲学的生意
大多时候堪称清闲雅静。
生老病死虽是天地常伦
但在摩拉克斯治下承平日久的璃月港
大规模的死亡这几百年实属罕见。
胡桃堂主往日最大的烦恼
也不过是绞尽脑汁推销“第二碑半价”的优惠而无人问津。
如今,情形陡变……或者说,攻守之势异也?
真是糟糕的用词。
反正那扇古朴的门槛,这几日几乎要被形形色色、却同样步履沉重的人们踏破。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纸钱的味道
却也压不住那股子悲恸、惶恐、以及极力压抑的怨愤交织而成的复杂气息。
一场又一场被迫低调乃至隐秘的葬礼
构成了往生堂近日来的主旋律。
倒下的两位七星、那三个盘根错节古老世家的核心成员。
以及诸多在纪禾掀起的清洗浪潮中被漩涡卷走的中上层人物……
无论他们生前是巨贪巨恶,抑或只是权力倾轧中的失败者。
依照璃月千年传承的古礼,“死者为大”四个字,总归是要认的。
家族可以倾覆,声名可以扫地,但最后的体面——
一场合乎身份与规矩的葬礼
仍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亲族、门客们竭力想要维持的底线
仿佛借此便能挽回一丝破碎的尊严
或仅仅是为了告慰那惶惶不安的自身灵魂。
于是,往生堂迎来了自建立以来都极为罕见的旺季。
营业额大大提升,这一切都脱不开纪某人的勤勤恳恳的努力
等他日年老体衰,退下为璃月服务的一线。
或许也能凭借这份功劳在这往生堂谋求一个客卿的位置。
胡桃堂主这几日可谓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账本上不断跳涨的数字让她那双梅花瞳亮晶晶的
嘴里念叨着“客似云来,摩拉成灾”,经营压力骤减;
一方面,看着那一具具抬进来的、曾经在璃月港呼风唤雨的躯体
以及那些前来办理后事的人们脸上难以掩饰的惊惧与悲凉
即便是古灵精怪如她,小脸上也难得同时出现了兴奋和一种沉静的唏嘘。
她收敛了往日跳脱的推销词
指挥着仪倌们高效而沉默地忙碌着
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一面。
而客卿钟离先生,本想借此风波稍歇之际,图个清静
于市井闲游或静室品茗中,好生思考一番璃月的未来与自身退休的步骤
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的业务浪潮不由分说地卷入了无尽的繁琐与忙碌之中。
他的学识与品味,在此刻成了最不可或缺,也最折磨人的东西。
“钟离先生,您看这口沉水龙楠木的棺椁如何?已是库房里最好的料子了。”
年轻的仪倌忐忑地请示。
钟离指尖轻叩棺木,聆听回音,微微摇头:
“木质尚可,然纹理略显浮躁,阴干年份不足三甲子,用于寻常富户倒也罢了。”
“天衡星一脉虽已没落,然祖上曾受帝君敕封,礼不可废。”
“去取那口以千年荫沉木心材所制,上有天然云雷纹者,方合古制。”
“钟离先生,这套‘五蝠捧寿’的锦缎寿衣……”
“纹样寓意虽佳,然针脚细密有余,古意不足。”
“针法当用‘捻金错彩’的暗绣,而非如今流行的明线勾勒。”
“去寻‘霓裳阁’的老绣娘,她应还记得此法。”
“钟离先生,关于墓穴的选址,初步勘定了三处……”
“第一处地势过低,易聚阴煞;第二处虽开阔,然山向与逝者生辰略有冲克;”
“第三处……嗯?左有孤石如刃,右有流水直去,犯‘刀弓水’之忌,大凶。再寻。”
“钟离先生,这场‘引魂渡厄’的法事仪程……”
“《葬经》有云:‘先贤之礼,不可增损’。”
“第三项与第七项顺序当调换,诵读的经文应是《地只安乐篇》第三章,而非现行的通用版本。”
“香炉需用青铜饕餮纹,而非紫檀雕花,灯火须保持七七四十九盏长明,一盏不可灭。”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小到一枚压棺铜钱的摆放方位
大到整个送葬队伍的路线规划与时辰选定
事无巨细,皆需钟离过目定夺。
他穿梭于悲恸者、麻木者、乃至个别眼神深处藏着怨恨的逝者亲族之间
从容不迫,语调平稳
用那渊博如海的知识和无可挑剔的礼仪,将一场场原本可能充斥着不安与怨气的葬礼,安抚得井井有条,合规合矩
透出属于古老岁月的庄严肃穆。
他举止一如既往地优雅沉稳,话语一如既往地妥帖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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