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陷入短暂的沉默。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仿佛也在思考这个难题。
钟离缓缓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虽然不合时宜,还是插了一嘴。
“沙漠与雨林……其矛盾根源,在于生存资源的绝对不平衡,以及由此衍生的文化隔阂与历史血债。”
“欲破此局,非单纯武力或权谋可解,需得有一件或一系列事情,能同时触及双方最根本的恐惧与渴望。”
话是这么说,但是目光却投给了自己的辅国大臣,司马纪禾。
察觉帝君不善目光的纪某人打出一个疑问,他可没记得自己向着什么河流发过誓言。
倒是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或者杯酒释兵……鸿门宴的事情干过不少。
这行事风格,不说是周公诸葛,勉强也能算是伊霍旧事,也不至于被冠以司马之名吧?
昏君!
转过头,面对自己的学生还是能挤出来一点笑容。
旧主昏庸,也是时候择良木而栖了。
“此事说来也是简单,如果内部矛盾很大……”
当然是通过寻找替罪羊、建立外部威胁、文化与意识形态干预、转移社会注意力等手段进行转移的辣。
不会是依靠正确认识矛盾的性质与根源、完善体制机制与法治保障、?坚持公平正义的核心原则、推广团结—批评—团结的方法、加强监督与舆论引导之类手段完成消除的吧?
“你原本的想法就很不错,将两地矛盾转化成阶级矛盾,让阿扎尔跟教令院背上这个锅,嗯,就是还不够。”
纪禾的笑容逐渐猖狂,让钟离都忍不住轻咳一声,表示收敛一些,不要失了仪态。
我们是站在正义一方,为万民谋福祉,被你这么一笑显得像是反派,这对岩王帝君跟小吉祥草王的形象很不好。
纳西妲也是低下眉眼,颤着手拿起旁边的自带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对于纪禾所说的还不够……
纳西妲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总感觉后面的内容会有一些黑暗,自己只是个孩子,听不得这个,还是先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
纪禾收敛了准备干一件大坏事的笑容,他身体前倾,胳膊肘撑在石桌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
“激化民众与教令院矛盾做的很不错……至少思路是对的,但冕下还是不敢激起沙民的恨意。”
“因为害怕过度激起沙民的怒火导致局面无法挽回,所以在播撒反抗种子的时候下意识的避开了沙民,甚至还要安抚沙民的仇恨,不让他们参与这一场大变革之中。”
钟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却没有出声打断。
他大概理解了纪禾的意思,就是这种手段过于暴虐,一着不慎……
就是见过太多文明的兴衰,深知有些沉疴痼疾,温和的改良往往徒劳,激烈的变革又常伴随血腥。
未必赞同纪禾即将提出的具体手段,但对于须弥此刻近乎无解的死结,常规手段确实已近无效。
“这一点就非常不好,最稳定的权利永远是需要自己用手去争取,你现在将沙民放在变革之外固然不会流血,但也没有办法让他们获得可以支持后续利益分配的功劳。”
纪禾竖起一根手指,冰冷的月光投下的光影让他半边脸隐入黑暗之中。
“化两地矛盾为阶级矛盾是有基础的,所以阿扎尔和他的教令院旧党、曾经的食利阶级,他们的罪,得让沙漠的子民也亲自下场,亲手撕下一块肉来,他们才会觉得解恨,才会觉得新朝有他们一份功劳。”
“那旧的呢?”
“旧的当然是放转转……咳咳,旧的当然当然是尘归尘土归土,新时代的大船总是装不下太多旧物。”
你又不是瓜子,放那么多上古时代的宝贝干什么。
纪禾的笑容灿烂,就是在阴影中的半边面庞很是可恐。
“用那些几百年来趴在沙漠身上吸血、制定歧视政策、垄断商路、甚至参与过劫掠和屠杀的雨林旧贵族、大商贾、乃至教令院里那些研究沙漠低劣论的学术权威来换取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买卖很是划算。”
人总不能既要又要,炼金术都要等价交换,你想要一扫沉疴,给须弥打造成新世界的时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仿佛在谈论晚饭的菜单,当然,这也确实是在说即将上桌的菜单。
古老璃月最能代表权利的器物就是鼎,因为那是王者给诸侯分配食物的东西,食物与分配的权利,就是权利最原始的体现。
至于诸侯与王者的食物——当然是鹿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逐鹿。
“这些人的罪证,应该以一种偶然的方式,泄露给那些对雨林仇恨最深、但也最有智慧的沙漠部族。”
“不,不是直接给,那太刻意,比如……让某个沙漠勇士在偶然解救的被教令院迫害的雨林学者遗孤手中,得到一份染血的账本;让某个沙漠商队在古老遗迹中,挖出记载着当年某次屠杀命令的石板;让某个部族的萨满在梦境中,聆听到祖先对那些雨林蛀虫的泣血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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