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扞关,生擒严颜,徐康大军如同破堤之水,涌入巴郡腹地。然而,等待徐康的并非箪食壶浆,而是一场因他新政而点燃的熊熊烈火。
在徐康授意下,参军鲁肃、以及随后跟进的柳志所率接收使团,雷厉风行地在已占领的扞关、朐?、鱼复等地,推行:清查田亩,稽查隐户,轻徭薄赋。
政策甫一颁布,底层百姓在经历最初的惶恐后,发现这位“徐镇南”并非虚言。以往被世家隐匿的田地被重新丈量,按人头租赁,租税确实低至十税二,且明令废除了所有苛捐杂税。
许多藏匿于豪族庄园内的佃户、僮仆被稽查出来,登记造册,成为了有自己田种、只需向官府纳税的“编户齐民”。一时间,不少贫苦百姓对徐康感恩戴德,称之为“徐青天”。
然而,这股新政之风,对蜀中的世家豪强而言,却不啻于一场刨根掘墓的灾难!
成都,州牧府。气氛与前次相比,已截然不同。
此前还在争论是战是和的蜀中世家代表,如王商、张松(虽内心另有盘算,但表面需与主流一致)、黄权等人,此刻面色铁青,态度空前强硬。
就连之前主张谨慎的赵韪,也因为自家在巴郡的巨大田产和隐户利益受损,而愤然主战。
“主公!”王商声音激昂,再无半分犹豫,“徐康此贼,非为争地,乃欲绝我蜀中士族之根也!其行‘清查田亩、稽查隐户’之暴政,与强盗何异?此乃要将我等世代积累,毁于一旦!若容其铁蹄踏遍益州,我等皆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张松也出列,语气沉痛:“徐康标榜仁德,实则包藏祸心。其‘轻徭薄赋’不过是收买无知小民之举,真正目的是要摧毁我等维系地方、辅佐明公的根基!其心可诛,其行比黄巾更甚!”
赵韪更是直接表态:“末将愿倾尽家财,募兵助饷!请主公发檄文,号令全益州豪杰,共抗此国贼!非如此,不能保我蜀中安宁,不能卫我祖宗基业!”
一直态度暧昧,甚至暗中与江南有些许商贸往来的蜀中世家,在触及核心利益的“土地”和“人口”问题上,态度瞬间由暧昧转为坚决支持刘璋。
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徐康不是另一个可以合作或妥协的军阀,徐康是一个要彻底改变游戏规则的“颠覆者”。
原本暗弱的刘璋,被这股同仇敌忾的氛围所感染,更被世家们“保家卫土”的决心所推动。刘璋知道,如果此时退缩,他将首先被这些支持他的本土势力抛弃。
刘璋猛地站起,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决绝之色:“诸公所言极是!徐康逆贼,欺人太甚!吾誓与益州共存亡!传令:擢升张任为前军大都督,总领东部军事,吴懿、泠苞、邓贤诸将辅之,尽起成都及周边精兵五万,驰援江州!命巴郡各地豪族,组织私兵部曲,凭险据守,骚扰敌军粮道!吾要让徐康这江南鄙夫,见识一下我蜀中子弟的血性!”
一道代表着蜀中世家集体意志的战争动员令,迅速传遍益州。
与此同时,在徐康军前锋,已兵临江州(今重庆)城下的孙策,首先感受到了这股骤变的压力。
江州城防远比扞关更为坚固,守军意志也异常顽强。更麻烦的是,周边山岭之中,不时冒出由当地豪强组织的私兵,他们熟悉地形,神出鬼没,专门袭击徐康军的斥候、运粮队,甚至小股巡逻部队。
“妈的!这些蜀地老鼠,杀不胜杀!”孙策一鞭子抽在辕门的立柱上,气得咬牙切齿。
徐康勇猛无双,擅长野战攻坚,但对这种遍地开花的骚扰游击战,却感到有力无处使。黄盖、韩当也是面色凝重,他们护送粮队的压力大增。
中军大帐内,徐康看着各地汇总的军报,眉头紧锁。
鲁肃沉声道:“主公,新政已触怒蜀中世家根本,彼等为保身家,必拼死抵抗。如今我军如陷泥沼,每前进一步,都需付出更大代价。江州恐难速下,若拖延日久,待张任援军抵达,形势将更为复杂。”
徐康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江州以西的连绵群山:“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今这难,不止在天险,更在人心。这些世家豪族,就是这蜀道上的一个个堡垒。”
徐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然,开弓没有回头箭!新政必须推行,此乃我立国之本,绝不能因一时阻力而退缩!”
徐康随即下令:
命周仓、邓彪所部,不再单纯护卫粮道,转而化整为零,以营、都为单位,配属熟悉山地作战的交州兵和荆南兵,对活跃在后方山区的豪强私兵进行拉网式清剿,手段务必强硬,俘获之私兵首领,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加大政治宣传,在各占领区广泛张贴告示,宣告“徐公新政”之利,揭露世家豪族隐匿土地、盘剥百姓之罪。凡主动配合清查、交出隐户之中小地主,可予以一定补偿,或引导其资金转向工坊、商贸。
对江州,围而不攻,以孙策、赵云所部轮流施压,消耗守军精力与物资。同时,将目光投向另一条战略通道。
徐康的手指猛地点在沙盘上一个关键位置——垫江(今重庆合川)。
“江州硬啃代价太大,我们不能在此与张任大军硬碰硬。”徐康目光锐利,“垫江是涪水(今涪江)与汉水(指嘉陵江古称)交汇之处,由此溯涪水而上,可直插蜀中腹地,威胁梓潼、涪城(今绵阳),甚至绕过江州,直逼成都!此乃‘迂回破江州’之策!”
鲁肃眼中精光一闪:“主公明见!此计大善!可令太史慈将军派水军一部,沿汉水北上,做出进攻垫江的姿态,吸引江州及张任主力注意力。我军真正的主力,则……”
“则走陆路,翻越明月山、精华山,奇袭垫江!”徐康接口道,语气斩钉截铁,“此路同样艰险,但一旦成功,则全局皆活!”
“此任,非胆大心细、能吃苦耐劳之将不可。”鲁肃沉吟。
“我亲自去!”徐康断然道,“子龙,你与伯符继续在此佯攻江州,声势要大,务必让刘璋和张任以为我主力仍在此地!子敬随我同行。另,传令给南中的典韦和桓阶,让他们加大北攻键为的力度,最好能做出威胁犍为郡治武阳(今彭山)的姿态,进一步分散成都的注意力!”
“诺!”赵云抱拳领命。
一场决定益州命运的大迂回作战,悄然展开。
徐康留赵云、孙策于江州正面牵制,自己则亲率三万稚虎营精锐以及邓彪部部分山地精锐,偃旗息鼓,昼伏夜出,一头扎进了江州以北的崇山峻岭之中。
这支队伍放弃了大部分重型器械,士卒背负着沉重的干粮和装备,在险峻的山路上艰难跋涉。徐康与士卒同甘共苦,亲自攀爬最危险的路段,极大地鼓舞了士气。鲁肃虽为文士,亦坚持步行,以其智慧协助徐康处理沿途遇到的种种问题。
与此同时,江州正面的攻防战更加惨烈。
张任率领的五万援军抵达江州,与守军汇合,实力大增。
张任用兵严谨,防守滴水不漏,孙策、赵云发动数次猛攻,皆被击退,双方伤亡惨重,战局陷入僵持。
而南线,典韦和桓阶接到命令后,如同打了鸡血。典韦亲自冲锋陷阵,山岳营将士在他的带领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连克键为郡数城,兵锋直指武阳,果然引起了成都方面的极大恐慌,刘璋不得不再次分兵南下支援。
十余日后,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徐康率领的奇兵终于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垫江城下!
此时的垫江守军,注意力都被太史慈在江面上的佯动所吸引,完全没料到一支庞大的敌军会从背后的群山之中杀出!
徐康根本不给敌人反应时间,立刻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养精蓄锐已久的稚虎营将士,如同下山猛虎,在徐康的亲自指挥下,对垫江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垫江守军本就兵力不足,又遭此突袭,士气瞬间崩溃。不过一日,垫江城头便插上了“徐”字大纛!
攻克垫江,意味着徐康成功地一把尖刀插入了益州腹地的心脏地带!通往成都的门户,洞开了一半!
消息传到江州,张任和蜀中世家们大惊失色!他们终于明白,徐康的主力早已金蝉脱壳!江州,已经成为一座孤悬在外的孤城!
“徐康奸贼!安敢如此!”张任气得一拳砸在城墙上,张任知道,局势已经急转直下。是回师救援成都,还是继续死守江州?无论哪种选择,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和无奈。
而在成都,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刘璋面如土色,在朝堂上几乎语无伦次。先前主战最力的世家们,此刻也慌了神,开始暗中盘算家族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