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阳水寨,大小船只穿梭于长江两岸,将一批批从中原跟随南下的流民,以及九江、汝南等地新附的民众,井然有序地送往南岸,再由黄忠安排的官吏接应,安置于相对安定、地广人稀的会稽郡各县。
徐康并未急于渡江,他暂时驻军历阳,以此为临时中枢,全力消化此行的巨大收获。
中军大帐内,徐徐康听着石韬汇报流民安置进展。
“主公,依黄将军与柳别驾先前规划,会稽郡诸县已划出大量官田、荒地。流民抵达后,按户租田,贷以粮种、农具,头三年赋税减半。同时,以工代赈,兴修水利、道路。陈伯那边新制的白糖,部分也用于与江东本地豪族交换木材、石料,供给营造之用。目前一切顺利,流民归心,称颂主公仁德。”
“好!”徐康满意点头,“民为邦本,此乃根基,万不可懈怠。告知柳先生和汉升,若有当地豪强胆敢趁机兼并或欺压流民,严惩不贷!”
徐康深知,乱世中,谁能给百姓活路,谁就能赢得人心。
处理完内政,徐康的注意力转向了北方。他派出的大量精干斥候,以及陈奇商贸司依托商队构建的情报网络,开始将中原的最新动向,源源不断地汇总到历阳。
这一日,核心文武再次齐聚,听取北方军情汇总。负责情报梳理的孟建面色凝重,将一份份密报铺在案上。
“主公,诸位,自我军离开后,中原局势,急转直下!”
孟建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酸枣联军,果不出主公所料,彻底崩坏了!”
孟建详细禀报道:
“其一,盟主袁绍与后将军袁术兄弟阋墙,矛盾公开化。袁术断绝对酸枣联军主力的粮草供应,转而全力支持孙坚西进。袁绍困守酸枣,粮草不济,韩馥供应时断时续,诸军离心,已然解体。袁绍本人,已率部退回河内,名为‘就食’,实为保存实力,另图发展。”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虽早有预料,但听到关东联军如此不堪,依旧感到愤懑与失望。
“其二,孙坚将军……”孟建顿了顿,“其在袁术支持下,重整旗鼓,于阳人聚大破董卓军胡轸、吕布所部,进而进军大谷关,兵锋直指洛阳!然……因其锋芒过露,加之袁术内部掣肘,粮草再次出现问题,进军速度受阻。董卓惊惧,派遣李傕、郭汜求和,欲与孙坚结亲,并许以高官厚禄,遭孙坚严词拒绝。”
“孙文台,真虎将也!”徐康不禁赞道,但随即追问,“后来呢?”
孟建叹了口气:“后来,董卓见求和不成,又惧孙坚兵锋,竟……竟挟持天子、百官及洛阳数百万民众,西迁长安!临行前,纵火焚烧洛阳宫室、宗庙、府库、民宅,挖掘皇陵,劫掠一空!两百年帝都,如今已是一片焦土废墟!”
“什么?!”
“焚毁洛阳?!”
“董卓老贼,丧心病狂!人神共愤!”
帐中顿时群情激愤,赵云、典韦等将领怒发冲冠,连一向沉稳的石韬、桓阶也面露骇然与痛惜。洛阳,那是大汉象征,文明荟萃之地,竟遭此浩劫!
徐康默然不语,手指紧紧攥着案角,骨节发白。他虽然知道这段历史,但当其通过情报如此真切地呈现在面前时,那股源自灵魂的震撼与愤怒依旧难以抑制。
孟建待众人稍平,继续道:“孙坚将军虽奋力追击,但毕竟兵力有限,加之粮草不继,最终只得到了……一座冒着青烟、十室九空的洛阳孤城。据悉,孙坚已于月前进入洛阳,正在收拾残局,但据说……传国玉玺似乎落入了他的手中。”
“玉玺……”徐康眼中精光一闪。这可是个烫手山芋,也是未来巨大纷争的源头。
“那曹操呢?”徐康更关心这位潜在盟友兼对手的动向。
孟建答道:“曹孟德将军见联军解体,董卓西迁,知大势已去,又见主公已南归,便率本部兵马离开了成皋。目前曹操已屯兵河内,被表为豫州刺史。”
徐承业微微颔首。曹操的轨迹虽有细微变化(因徐康的介入,曹操在成皋停留时间稍长),但大方向依旧。
“如此说来,关东讨董联军,已是名存实亡,彻底失败了。”徐康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参与了,改变了局部,却终究未能扭转大局。历史的惯性,依旧沉重。
“正是。”石韬接口道,“经此一役,董卓虽退守关中,然实力未损,挟持天子,据险而守。关东诸侯则彻底陷入内斗与割据。袁绍图谋冀州,与韩馥矛盾渐深;袁术盘踞南阳,觊觎豫州、徐州、扬州;公孙瓒与刘虞在幽州貌合神离;刘岱、张邈等在兖州互相猜忌……天下分崩之象,已显!”
徐康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目光扫过支离破碎的中原,最终落在南方。
“中原糜烂,非我等目前所能挽救。董卓西迁,关东混乱,这对我等而言,既是警示,亦是机遇!”
徐康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麾下文武,“这意味着,北面诸侯短期内无暇南顾!刘表要整合荆州内部,袁术要应付袁绍、陶谦,这正是我等巩固根基,经略荆扬的天赐良机!”
徐康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荆南和丹阳、吴郡的位置。
“传令!”
“其一,加派使者,携带重礼,联络零陵刘度、桂阳愿意合作的豪强,告知他们,我徐承业已回师南疆,不日将有力支持他们对抗张羡与刘表压力!让太史慈将军出兵零陵、桂阳!”
“其二,命会稽郡水军加强巡弋,向对岸的丹阳、吴郡展示肌肉。同时,命魏延,陈到前往黄忠帐下听用,命黄忠返回会稽,带领会稽的四万大军进攻吴郡和丹阳郡”
“其三,流民安置不可停歇。这是我们能招募流民充实江南人口的最后几年,一但各方势力稳固再想大量招募流民就不可能了,要抓住这关键的几年。同时,在历阳、芜湖等江北要点,设立屯田点,建立前进基地,以为渡江或西进的跳板!”
“其四,整编军队!将此次北上历经战火的老兵与新附的精壮(如周仓、陈兰部)打散重组,以老带新。子龙负责骑兵,恶来负责山岳营和其它兵种,周仓负责重步兵,曹礼负责会稽水军,加强操练,尤其是水战与山地作战!”
“其五,广布恩信。将董卓焚毁洛阳、中原惨状的消息,在荆扬之地广为传播!让南方的士人百姓都看看,是谁在祸乱天下,又是谁,在南方开辟一片安宁生息之地!”
“其六,上表朝廷。表柳志为扬州刺史,表徐康为交州牧,镇南将军都督长江以南诸军事。”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明确,众人凛然遵命。经中原之行,徐康的威望与决断力已深入人心。
就在徐康厉兵秣马,积极布局之时,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乘着一叶扁舟,渡江来到了历阳水寨。
来人竟是曹操麾下重要谋士,戏志才。
徐康闻报,亲自出迎,将其引入帐中,屏退左右,只留石韬、孟建作陪。
戏志才风尘仆仆,面带忧色,拱手道:“徐使君,别来无恙。曹公命在下前来,一是恭贺使君南归顺利,立足江左;二来,亦是有一事相告,并……有一不情之请。”
“志才先生请讲,孟德兄与我有并肩之谊,但说无妨。”徐康亲自为其斟茶。
戏志才叹道:“使君已知洛阳惨剧。曹公对此痛心疾首,然力有未逮。曹公遣在下前来,是想告知使君,据我方探查,袁公路(袁术)因孙坚得玉玺,又见使君在南疆势大,已生忌惮之心。其麾下谋士,已有‘南联刘表,共制徐康’之议。刘景升整合荆南之心不死,若与袁术联手,则使君西、北两面,恐将受压!”
徐康与石韬、孟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凝重。袁术与刘表若联手,确实是极大的威胁。
“孟德兄厚意,康感激不尽。”徐康沉声道,“不知孟德兄有何指教?那‘不情之请’又是?”
戏志才压低了声音:“曹公希望,与使君缔结一秘密盟约,互为奥援。若袁术、刘表任何一方对使君用兵,曹公愿在北方牵制袁术;反之,若曹公在北方有难,亦望使君能施以援手。此外……曹公知使君交州富庶,商贸发达,希望能从使君这里,秘密采购一批军械,尤其是……弩箭与铁甲。”
徐康沉吟起来。与曹操结盟,有利有弊。利在可牵制袁术,多一外援;弊在可能过早暴露与曹操的密切关系,引来袁绍、袁术更深的敌意。至于出售军械,更是敏感。
石韬微微点头,示意此盟可结,但需隐秘。
孟建则低声道:“军械可售,但需控制数量,且需以商队名义,经多重转手,不留痕迹。”
徐康心中已有决断,对戏志才道:“孟德兄之意,我已知晓。同盟之事,你我心照不宣,可秘密进行,守望相助。至于军械……”
徐康顿了顿,“我可以提供一批精良的环首刀一千柄,强弓五百张,箭矢两万支,铁札甲三百副。但需由贵方派人至九江,伪装成商队自行运回,价格按市价八成。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戏志才眼中闪过喜色,他没想到徐康如此爽快,条件也在可接受范围内。他深深一揖:“徐使君高义!志才代曹公,拜谢使君!同盟之事,就此定下!他日曹公若有尺寸之进,必不忘使君今日之情!”
送走戏志才,徐康站在江边,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水,心潮起伏。徐康自言自语道:
“我军现在驻守历阳,不知道刘景升和陈元悌(陈温)会如何应对?看来需要伯绪再辛苦一趟,前往秣陵劝说陈温放弃刺史之位,并上表朝廷柳志为扬州刺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