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望着远处正在安顿的人群,用力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语气真诚中带着几分歉意:
子义,你远航归来,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按理应该设宴为你接风洗尘。但现在情况特殊,这几千流民刚到这里,人心惶惶,每一刻都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安定。这接风宴,恐怕要暂时委屈你,以后再补上了。
徐康目光转向那片渐渐安静下来的营地:
走,子义,你和我们一起去营地里走走,去看看你带回来的这些乡亲。他们背井离乡,一路追随你而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心安。有你这位同乡的将军在场,亲口告诉他们这里就是安身立命的地方,比我们说上千言万语都管用。
太史慈听了,不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深受感动,抱拳道:主公体恤百姓,一心为民安身立命,这是大义!我怎敢说委屈?能和主公一起去安抚乡亲,让他们早日安心,这比十场接风宴更让我感到欣慰!
柳志在旁边点头赞许:主公的主意很好。子义将军一起去,正好能起到安定人心的效果。
徐康点头,率先迈步向营地走去,太史慈与柳志紧随其后。
等几人将流民初步安顿妥当,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体回到县城时,天早已黑了。县衙内虽然准备了简单的庆功宴,但比起白天的喧嚣与忙碌,此刻更显得几分尘埃落定的宁静。
宴席上,徐康举起酒杯,正要再次向风尘仆仆的太史慈敬酒,表达慰问和嘉奖之意。就在酒杯快要碰到嘴唇的时候,徐康动作猛地一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歉意。徐康放下酒杯,看向太史慈,语气带着真切的关怀:
看我这记性!一整天忙着安置流民,竟然忙中出错,把最重要的一位长辈给疏忽了!徐康身体微微前倾,关切地问道,子义,你这次回来,一定是把伯母一起接回来了吧?是不是已经妥善安置在徐家庄里了?
不等太史慈回答,徐康就已经自顾自地安排起来,语气不容置疑:明天,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一定要亲自回徐家庄,登门拜访伯母。伯母远道而来,我没能及时探望,已经是不应该了。
徐康的话语在烛光摇曳的厅堂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太史慈听了,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拱手,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主公日理万机,还记得家母的事,我感激不尽!家母确实已经随船回来,暂时住在我徐家庄的院子里。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一定要我转达对主公的谢意。
徐康这才露出笑容,目光重新落在太史慈身上:子义,你坐下。伯母这一路还好吗?海上风浪大,老人家有没有受颠簸之苦?
太史慈依言坐下,脸上浮现温暖的笑容:承蒙主公挂念,家母身体硬朗,这一路虽然有些风浪,但她老人家反而比我更适应海上航行。途中还经常在甲板上眺望海景,说比在故乡时还要自在。
好!好!徐康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欣慰,伯母有这样的胸襟,难怪能培养出子义这样的豪杰。
宴席的气氛因这番对话而更加温馨。烛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驱散了连日奔波的疲惫。
柳志适时举起酒杯,温声说道:今天安置数千流民,子义将军功不可没;主公体恤百姓,更是令人敬佩。让我们共饮此杯,既为将军接风,也为主公的仁德。
众人举杯相和,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在厅内回响。
徐康喝完杯中酒,目光深远:安置流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让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真正在这里扎根。子义,你带回来的不仅是几千人口,更是我们未来发展的根基。子义你回来时,东莱还有多少流民等待运送?
太史慈放下酒杯,神色变得凝重:我回来时,东莱接收流民的地方还有一万多人等待运送。如果主公允许,我愿意再次整顿船队,尽快把他们接来。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徐康沉思的面容。接下来,编练新军,整训士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非你不可。让船队民夫们好好休息两天,补充给养,就可以再次出发。在春耕结束前,抓紧时间,估计还能抢运回来八千人左右。往后每月能运回来的人,只多不少。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所以,我们这边的动作必须要快,加紧开垦荒地,准备房屋、粮种、农具,刻不容缓。
徐康摇摇头道:明天见过伯母后,我们再详细商量这件事。现在嘛...
徐康重新举起酒杯,这次终于将酒送到唇边:子义,这一杯,是敬你远航归来,平安无恙。
酒液清冽,烛火温暖。窗外夜色渐深,而厅内的交谈声,直到深夜才渐渐停歇。
第二天清晨,徐康果然如约轻车简从,与太史慈一同返回徐家庄。朝阳初升,将庄内的青石板路镀上一层金光。刚到庄门,就看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在侍从的陪同下,已经等在门前。
徐康不等马车停稳就快步下车,急忙上前几步,行晚辈礼深深一揖:晚辈徐康,拜见伯母。昨天因为安置流民来晚了,没能亲自迎接伯母,实在失礼,还请伯母见谅。
太史老夫人连忙侧身避让,声音温厚而有力:徐家主快请起!老身何德何能,敢受家主这样的大礼?子义在家主手下效力,蒙受家主赏识信任,老身感激还来不及。
徐康直起身,仔细端详着老夫人,见她精神健旺,眼中没有旅途劳顿的疲惫之色,心下稍安,语气更加诚挚:伯母一路辛苦,远渡重洋,晚辈没能亲自迎接已经是失职。伯母您别再叫我家主了,这让小子怎么受得起?您比我母亲年纪还大,又是子义的母亲,如同我的长辈一样,如果不介意,伯母还是叫我徐小子,或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康小子吧!这样,小子心里才踏实。他言辞恳切,接着道,伯母既然来了,这里就是您的家,一切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如果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或是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您一定要告诉小子,小子来责罚他。
老夫人听着这贴心贴肺的话,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含笑点头,目光中满是欣慰和感动,顺从地说:好,好,康小子既然这么说,那老身就托大,认下你这个侄儿了。有康小子你这句话,老身就彻底放心了,比住在哪里都安心。
徐康与老夫人又聊了一番家常,从青州风物说到庄中起居,言谈间满是晚辈对长辈的恭敬与关怀。见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徐康虽然心有不舍,却也不便再多打扰,便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老夫人深深一揖:
和伯母一番谈话,如沐春风,只恨时间过得太快。眼看天色已晚,晚辈不敢再多打扰伯母休息,今天就此告别。
老夫人眼中流露出慈祥与不舍,作势要起身:康小子这就要走了?不如吃了晚饭再回去不迟。
徐康连忙上前虚扶,恳切道:伯母千万不要起身。庄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而且让子义多陪您一会儿。等以后有空,晚辈一定再来看望,聆听伯母教诲。
徐康转向侍立一旁的太史慈,温和地说:子义,你今天就在庄中住下,明天再和我一起回县衙不迟。伯母刚来,需要你多在身边照顾。
太史慈抱拳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夫人轻轻按住手臂:就听康小子的安排吧。
徐康这才含笑点头,恭敬地后退两步,才转身离去。走到院门处,又细心地将门轻轻关上,不忘对侍立在走廊下的庄丁嘱咐:晚上仔细照看,别让老夫人着了凉。
等徐康的身影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庭院深处,老夫人还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点头,对身旁的太史慈感叹道:康小子年纪虽小,却懂得礼节重义气,体恤下属,更难得的是心里装着百姓。慈儿,你能追随这样的明主,为娘很欣慰。